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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庙会


“知晓了。”孙念忙道,“我回绝便是。”

李氏又念叨了几句,孙微在一旁看着他们,不由笑了笑。

来到江州之后,孙念和李氏想透了许多事。孙念不再像过去那样寄望于族人亲情,李氏也比从前有了主意,不再遇事懦弱。

甚至于,上辈子,他们当上豫章王外戚之后,心境也不如现在好。

正说着话,鲁娴来了。

城中有庙会,孙微昨日就跟孙微约好了,要一道去逛逛。

孙乔本来也要去,被鲁娴阻止了。

“女子相伴同游,你一个男子为何同行?”

孙乔不服气:“我是阿姊的弟弟,我为何不能去?”

鲁娴不理他,随手给他取了一张弓来。

“你不是要从军么,快去练武。”她说,“不然殿下见你本事太差不肯收你,你阿姊也跟着丢人。”

孙乔虽哼哼唧唧,却也乖乖地练武去了。

鲁娴于是便要拉着孙微出门。

孙微却拿了两只橘子来,塞给她:“带上这个,边走边吃。”

鲁娴看一眼,道:“我吃橘子容易腹泻,你是知道的。”

“这是番禺的蜜橘,与别处不一样。”孙微道,“你不要,不吃便是。”

说罢,便要放回去。

鲁娴忙笑嘻嘻止住:“既是番禺蜜橘,我要便是。”

今日的庙会已经冷清了不少,但仍旧比肩接踵。

“听闻,先前许多人唯恐战事祸及寻阳,拖家带口逃难去了。如今见着江州稳固,又回来了。”鲁娴边走边吃橘子,道,“正好城隍庙外有布施,到这边来人的格外多。”

孙微跟在她后头,一边应着,一边躲开人群。

“你对寻阳城十分熟悉?”她说。

鲁娴得意道:“好玩的地方我都去遍了,自是熟悉。”

江州民风开放,逢得节日,平民家的未婚女子外出游玩,并无约束。

鲁娴和孙微都穿着寻常女子的衣裳,与旁人无异。不过孙微生得秀美,总免不得惹人多看两眼。

孙微于是将羃离戴上。

二人走了一阵子,孙微说累了,鲁娴指了指城隍庙后头,道:“那里人少些,清静得很,我们去那里去坐坐。”

孙微应下。

城隍庙前人来人往,但后面的有一处林子,竟是没有什么人。

天气晴朗,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很是舒适。

二人找到一棵大树,坐在树下的青石上歇脚。

鲁娴才坐下,突然难受起来,说要去如厕。

“都怪你。”她说,“给我吃橘子。”

孙微道:“那可是你自己要吃。”

鲁娴不多言,让她好好待着,自己如厕去了。

孙微望着她的身影消失,没多久,站起来。

这城隍庙里,有一处小祠,是一位老道在管着。孙微平日到这里来,常给老道些香油钱,与他处得甚善。

她真要往那处小祠去,忽然看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一瞬间,孙微似乎明白了,为何这般热闹的城隍庙,竟是这般人少的去处。

也明白了为何鲁娴不让孙乔跟来。

“你给了鲁娴什么好处?”孙微问,“她竟愿意做这等牵线之事。”

司马隽带着微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我答应让鲁娴当回太妃,住到寻阳宫里去。”

孙微哭笑不得。

“你怎在此处?”

“来布施。”司马隽四下里望了望,道,“我听说你也常来,给庙里捐香油?”

孙微道:“听闻此间求平安甚是灵验,故而初一十五来拜一拜。”

司马隽目光温和。

孙微又道:“战事不忙了?”

“总有闲暇些之时。”司马隽道,“我回来看看你。”

心头倏而一暖,孙微上前一步,环住他的腰身,埋首在怀里。

司马隽旋即也抱住她,静立相拥。

冬日的阳光温柔,透过树叶洒下,落在二人的身上。

孙微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只有些恍然之感。

“我时辰不多,”过了会,只听司马隽道,“你送去码头可好?”

孙微一怔,抬头:“你这就要走?”

“嗯,我从荆州去豫州,路过寻阳,中途下了船。”司马隽道,“其余人等还在船上等我。”

孙微说不出话来。

她望着司马隽,笑了笑,由他牵着,往外头走去。

城隍庙后门开着,外面停着一辆马车。

孙微跟着司马隽上了马车,便听他问:“听阮回说,师父临终前见过了你?”

“正是。”

“他说了什么?”

“不过是说些叮嘱。”孙微道,“他很是关心你。”

“他不曾说起你我的婚事么?”

孙微沉默片刻,道:“阿隽,太傅说,这天下终究会是你的。”

“哦?”司马隽道,“你怎么想?”

“我也是此想。”

司马隽露出笑意,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凑到唇边吻了吻。

“我会尽快结束战事。”他道。

孙微看着跟前意气风发的司马隽,早不是前世时那疲惫的模样。

“看来战事很是顺利?”

“我有地理之便,又有精良之师,闾丘颜硬要打起来,本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不过是小打小闹,我不过在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讨伐闾丘颜的时机。”司马隽道。

“我听闻,闾丘颜上月迎娶了王氏女。”

“正是。”

“阿隽,”孙微停顿片刻,道,“欲为帝王者,总少不得姻亲之利。闾丘颜若凭着这婚事与王氏和解,下一步便是要联手来对付你。”

司马隽露出轻蔑之色。

“可还记得你要我娶王璇玑时,我是如何说的?”他说,“自古以来,贤君必是以文治武功为本。姻亲之利,从不在我计议之内,只有闾丘颜那等小人热衷于此。你与我并非第一日相识,这是否实话,你该知晓。”

孙微知道,这确是实话。

因为上辈子,他也是这样的。

“王氏并非区区联姻便可收买,何况闾丘颜亲手杀了王磡。”司马隽道,“立春之前,王氏就会造反。”

孙微讶然,道:“你怎知?”

“闾丘颜当初将眼线伸到了寻阳来,殊不知,我在建康的眼线更多。”司马隽道,“闾丘颜虽成了监国,但得位不正,难以服众。当下,他不过是靠封官许愿笼络了禁军和北府,而朝中向来以王氏为马首是瞻。就算王磡被他杀了,王氏残余势力亦不可小觑。二者之间,必有大战。我若待时而动,可将战事的损失降到最低。”

孙微颔首,没有问下去,又道:“还有太子之事,你听说了?”

说起太子,司马隽的眼神暗了下去。

“他只怕命不久矣。”他说。

“太后呢?”

“太后的处境,要比太子好些。她前阵子密信给我,说是方氏母子幸免于难,求我庇护他们。我已经令人将他们送到荆州。太后至少有事可做,不至于太过消沉。”

她知道司马隽的心思深沉,且怕自己担心,有心事也不会说。

但长久以来,他将太子和太后都视为家人,面对当下种种,心中怎会不难过。

孙微靠着他的胸膛,将他的手攥着,道:“你可知我心中所愿?”

“你曾经说过,愿天下太平,再无战事,对么?”

孙微点点头,“我再加一条,可好?”

司马隽道:“是什么?”

孙微轻声道:“我还盼着你能放下过往,一切往前看。”

“你是说太子和太后?”

“所有的事。”

司马隽沉默片刻,道:“知晓了。”

“那就好。”她温声道。

司马隽皱了皱眉头,道:“下次回来也不知何时。”

“无碍,下回得胜归来,岂非更好?”

司马隽却看了看她,忽而道:“你好似一点也不盼着我回来。”

“是么?”

“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似盼着再也见不到我。”

孙微不由地笑起来。

她并不多言,只将头靠在司马隽的肩上。

司马隽定了定神,旋即将她搂住。

孙微的目光往上方瞟了瞟。

他的耳根红红的。

没多久,水港到了。

司马隽又与孙微依偎了一会,才松开手。

“等着我。”他深深地注视着她。

“快去。”孙微轻声道,推了推他的肩头。

司马隽笑笑,终于下车去。

孙微坐在车内,一直注视着他,目送他上了船,在船上朝她挥手。

而后,那大船带着他远去。

孙微觉得,那仿佛也带走了自己的心。

回到家中,阿茹已经回来了。

她一个劲的埋怨鲁娴不义气,可孙微却坐在屋子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她问,“跟殿下吵架了?”

孙微抬眼,摇摇头。

“阿茹,我果然天生欠了他的债,”她轻声道,“如今这笔债该还完了吧?”

——

年后,建康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王氏余党作乱,想暗杀闾丘颜,被闾丘颜所破。王氏族人一不做二不休,领私兵与闾丘颜的人马在建康城中大战,一番厮杀之后,王氏败走。

第二件,将王氏余党清理出建康城之后的次月,皇帝行走之时摔了一跤,倒地之后,就没醒过来。

于是,在先帝驾崩的第二年,新帝驾崩。

对于此事,建康城流言满天飞,不少人都说,这是闾丘颜弑君。因为新帝不曾留下子嗣,而闾丘颜拿出了新帝的禅位诏书,改元称制。

到了四月,天下已是动荡不安。

被软禁在会稽行宫太皇太后突然拿出先帝遗诏,令豫章王隽嗣大统。

天下震动。

在寻阳的孙微也很快听闻了这消息。

她长吁一口气。

她知道,司马隽等待的时机已经来了,而那封被她压在案上好几个月的信,也终于发往荆州刺史府。

一个月后,捷报频传之时,孙微带着阿茹来到城隍庙里,给老道捐了最后一次香油。

老道将一个包袱取出来给她,道:“施主这些物什已经存了三个月,在下还以为施主不取了。”

孙微看着那包袱,笑了笑:“三个月前本是要来取了,却是忘了。”

说罢,她和阿茹登上了离开寻阳的马车。

阮回特地从荆州而来,在十里亭外送别。

他问:“女君是如何想通的?”

“我不想与刺史交心。”

“无碍,”阮回道,“女君还有什么要吩咐在下的么?”

“舍弟照理要唤刺史一声师伯。若是殿下生气,不想照顾我的家人,还请刺史代为照料。这些事,我昨日已经吩咐了舍弟,他若遇到烦难,会去找刺史。”

阮回颔首:“在下答应女君的事情,自会做到,请女君放心。”

“若是殿下问起,刺史不必多答,只将一切都推给太傅。毕竟他已经逍遥去了,你还得过活。”

阮回笑了笑,道:“师父说得不错,女君与师父真的很像。”

孙微道:“后会无期。”

马车里,阿茹看阮回一直站在原地,向这边作揖,颇有几分唏嘘:“你够心狠的,说走就走了。”

“我已经告知家人,并非不辞而别,有什么不能走的?”

“那殿下呢?”阿茹问。

孙微望着远处。

寻阳的城楼正在远去。

她记得,上辈子,她就是在那里,抱着司马隽的尸首跳了下去。

——“走吧,好好活下去。”

鼻子酸酸的,眼眶有些模糊。

那时,他让她走,但她没有走。

因为她知道,没有了他,自己走到哪里也是生不如死。

而现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轻松离开了。

可为什么心中却仍旧那样的难过?

“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不必再留恋。”孙微轻声道。

“我不懂,”阿茹道,“你若是不想嫁他,别嫁就是了,何必走呢?”

孙微喃喃道:“只要一日不走,我便会满心为他着想,连自己喜怒哀乐也一并放弃。阿茹,我想知道,我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样。”

阿茹默默看着她,轻轻叹口气,没有多言。

她掀开帏帘,露出诧异的神色,道:“这田野里竟是开了许多话,外头多美!”

孙微抬眼看去,春日正盛,花红柳绿。

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等到了下辈子,殿下若遇见妾,要走得远远的,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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