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大飞，大飞你没死吧。”

张大成喘着粗气，划亮了手头的火折子。

他满头是血，正靠在已经负伤的毛驴身边。

周围的张家兄弟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一身血，周围聚集在一起的还有封木村的兄弟们。

张大飞的状况稍好，他查看了一下左右村民的状况，折回到了张大成身边。

“没事，大哥，村民差不多都在，那些哑巴进去有些时候了。”

封木村的村民还有其余流民混在一起，像是猪狗似的被驱赶着走向陷阱。

所幸墓中没有大规模如同流沙陷坑之流的陷阱，或许是因为皇陵开凿仓促。

最终没有来得及完工，就匆匆关闭了墓门。

张大成他们也见过流沙陷阱的架子，只是没有万吨巨沙，虚惊一场。

但就算如此，流矢，毒气还有各种骇人的机关也是多如牛毛。

张家兄弟也是亲眼看着一个个大活人就像是纸片似的被机关压成肉泥。

若不是他们始终小心翼翼，恐怕在场的众人多半都去见了阎王了。

其中一个瘴气机关，就死了七八十个民夫。

若不是他们退得够快，那些负责看守的差役也被毒气所伤。

搞不好，他们一个村子的人都得栽在里头。

如今机关尽去，哨子营的人已经进去收割宝藏。

还把他们驱赶到了墓道附近。

“都被姑爷料中了，这些哨子营的哑巴真不是人，五百条人命啊……硬生生堆出来的。”

张大春伤到了背脊，疼得直吸冷气，嘴里忍不住咒骂。

死得人太多了，多得尸横遍野，本来大部分尸体还往外搬。

后来实在太多了，只得留在古墓内。

他们虽然同这些民夫没什么关系，但毕竟也交谈过几次。

知道他们大多是当地的老百姓，本分种地，看天吃饭，却遇上这种横祸。

“孟五和几个差役也死了，这下都不用咱们动手了。”张大飞苦笑道。

他也没什么气力，只好跌坐在张大成身边。

“接下来怎么整？姑爷有说吗？”张大春捂着脸，靠在驴子身边。

这驴子现在也费尽了力气，拉着一车农具，累得口吐白沫了。

“姑爷说……”张大成刚张嘴，就见到几个哨子营的人拖曳着一个个箱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为首的一人，手中还掂着一个金丝小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张大成赶紧闭嘴，这些人丝毫没将剩余的幸存者放在眼里。

看他们的目光就像是看待一具具的尸体。

张大成压低声音说道：“姑爷说，后续必有转机，叫我们随机应变……”

“嗨，那不是等于没说，事情都到这地步了能有什么变化。不过差役都死了，咱们回封木村也神不知鬼不觉。要我看，咱们现在起来回去各找各妈就成了。”

张大春没心没肺地说道。

“不对劲，那些哑巴在做什么？”

忽然张大飞抬起头死死注视着哨子营的举动。

一堆堆的黑色犹如油脂似的东西被泼洒在墓道周围。

恶臭弥漫。

张大成猛地蹿了起来：“这帮狗娘养的要烧了这儿！”

是灭口！这帮孙子要灭口！

这些哑巴当真狠辣，做事绝不留余地，在他们看来，这些民夫都已经彻底没了价值。

为免消息外传，就直接坑杀在皇陵内，与这个秘密一起掩埋。

死人不会说话，才能保守秘密。

可就在这个关口，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急促无比的哨声。

这哨声极为紧急，仿佛是生灵濒死时分的尖啸。

听到这个动静，所有的哨子营成员，均是放下了手中的木箱，手持长刀往外冲去。

张大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咋的了，真出事了？”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两个人影迅速闪进了墓门内。

“是丫头和姑爷！”张大春兴奋地跳了起来。

周沉走在最前头，正如他所料，山间果然出了变故。

哨子营也并非等闲，昨夜出了事情之后，特意在山上留了哨卡。

周沉猜测之中应该有另一队人马，和周沉两人一样潜伏在周围。

见哨子营踏入古墓，便倾巢出动了。

“走，带上刀，去把那些哑巴杀了！”周沉语气极为冷静。

本坐在地上养精蓄锐的张大彪第一个站起身。

他的手在驴车底部摸索了一番，随着他双指一用力，一层隐藏的机扩被他扯裂。

随着哗啦啦一声乱响，掉出来数把做工粗犷的长刀。

张大彪持刀在手，第一个往外走去。

周沉环视周围，均是疲惫不堪的民夫，而那些团练和兵卒已经随哨子营前去应敌。

这些民夫眼神之中透着恐惧和不安，但也有人有所期待地望着周沉等人。

“诸位，我知道你们如今又饿又累，而且自觉朝不保夕，但且听我一言。”

周沉声音不大，但在鸦雀无声的墓道里，却显得尤为醒目。

“如今，诸位已是同我等一般，有家不能回。”

“将我等害到如此境地的，便是这朝廷，这狗娘养的哨子营。”

“现如今，举大事死，在此地苟延残喘，亦是被人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尔等也可远遁山林，做个化外野人，但这口气，诸位咽的下，我周某人咽不下。”

众人面面相觑，但他们也知道，周沉说得没有错。

周沉说完，已经同封木村众人，往墓道外而去。

张家兄弟和前几日选出来的人手各持刀剑。

剩下的人再不济也是夺了那些横死的差役的佩刀，最差的就是抄了一把崭新的农具。

剩余的人留在墓道的黑暗里。

良久，忽然有人说道：“我跟他们干了，死也不能死得那么窝囊。”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当阴沟里的耗子，活着也不痛快。”

“对，和那些哑巴拼了，咱们和死了也没差别，要是不拼这一把，对得起自己不？”

“我这一辈子是毁在这帮畜生手里了，拿老子当猪狗，老子死了也得啃他们一口！”

黑暗里，这样的声浪越来越大。

这些老百姓本来过着再平静不过的生活。

是这些朝廷来的兵头把他们安静度日的美梦砸了个粉碎。

有家难回！骨肉分离！

他们本是本分的农民，可如今也只能变成嗜血的狼。

虽然有懦弱怯战之辈，但前赴后继的浪涌，裹挟着他们往前涌动。

这是血与火的夜晚，一帮一无所有的流民，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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