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苦痛

木槿刚回到府中，倾盆大雨就随着她身后而至。

天气阴沉沉，雨滴敲打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姜零露担心了一整天，终于暮色四合时，看见那人的身影踏入家中，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忙撑起伞走到庭中举过她头顶，挡去雨水。

木槿看见姜零露迎面走来，便将取回来的十神果交给了她，姜零露抬眸间瞧见她头上的银簪分外特别，早上走时却并未见她戴过，只抿了抿薄唇，轻声道“怎的回来这么晚？许是在散弦楼遇到了什么难事？”

闻言，木槿点点头，眸子沉了沉“散弦楼有蹊跷。”

“今日前去可发现了什么？”

“我眼下怀疑有人可以篡改记忆。”

雨声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一道闪电划过，半晌天空哄的一声闷响，这是个大胆的猜想，但也是个可怕的猜想，姜零露闻言震惊不已，倘若木槿会有这样的猜想，想必就是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绝不会是空穴来风，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曾经有人都能将自己炼成怪物，区区篡改记忆又有何难。

如果真是这样，那如今她们的局面似乎一下就变得被动起来，看不清的迷雾笼罩前方，以后她们没走一步，势必都将如履薄冰。

只希望这仅仅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姜零露本欲开口再问些什么，但见木槿已经面露疲惫之色，想来她被困在散选楼一整日，也是费尽了心神，眼下还是应让她好好休息，便只幽幽叹了口气道“先休息一下，莫要多想，热好的饭菜等下我叫绿阮端来你房中。”

“嗯”木槿抬头瞧了瞧她“这十神果你还是当心些用。”

毕竟那个温颜来路不明，今日一事说不定也是拜她所赐，这人的底牌没摸清楚之前，从人家那里拿来的东西，还是不能当成什么好东西的。

“放心。”

对于用药这方面，姜零露自有分辨，木槿还是信得过她的，她踱步到房间门口，正欲打开房门时，又忽然好似想起什么事般，犹豫片刻问道“你那里可有好一些的，治疗伤口的药么？”

“刀伤吗？”

“差不多。”

姜零露狐疑，瞧她身上只是落了些灰尘，并无受伤的痕迹，当下便懂得了这药要用在何处，随即低眸道“晚些我拿给你。”

闻言，木槿对着她柔柔一笑，转身推开门，走进了屋内。

徒留姜零露一人站在门外，略有徒然地看着那斑驳地面，深深叹了口气。

这场大雨下到子夜而停，翌日清晨又飘起了毛毛细雨，果真是到了北方的雨季。

姜零露担心十神果的药效太强，怕浽之挺不住，便给她服了一些迷迭香，不出半个时辰，浽之便睡熟了过去。

待她睡熟后，姜零露才将十神果的汁液涂在药针上，分十针，插在浽之头部的各各穴位上。

为了不打扰到姜零露，木槿便在书房等着，雨声轰隆隆，好似要将天下漏了一般，混合着雨声，却突然听到了闷闷的敲门声。

夜阑忙从前厅跑过去开门，见到门外来人后，冲着书房里的木槿喊了句“小姐，是柏大人。”

闻声，木槿抬头向门外看去，烟雨寥寥的视线里，只见柏长清身着一袭青衣，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门前。

绿阮忙撑了把伞随木槿出去，深秋雨微凉，木槿立在柏长清身前，眼见她身后竟然还背了一把古琴。

“浽之可还好？”柏长清开口问，嘴边呼出一团哈气。

“阿零正在为她施针。”木槿不知她为何这般打扮，目光略带些狐疑“先来书房吧。”

绿阮为二人沏好茶，便关上房门出去了。

“你手臂上的伤可好些了？”木槿问她。

“伤的不深，无碍。”

木槿从桌上拿起昨日姜零露给她的一瓶草药，递给柏长清，柏长清接过来垂眸看了看，半晌悠悠道了句多谢，随后将身后背着的古琴拿出来，放到桌上，轻轻拨了拨琴弦，发出悦耳的声音。

“我自小就没见过亲生母亲，父亲是谁我更不知晓。”柏长清说着眼中蒙上一片雾气“这琴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想将她送给你。”

木槿静静听着柏长清说起这一切，彼此都没为各自的伤痛添加任何安慰的话语，可是当柏长清将这把琴带到木槿面前，就忽然有什么，好似无声将两人链接在了一起，并且点燃。

大雨不停敲打着窗棂，柏长清目光只落在木槿身上，半晌，见她起身，走到这把琴前。

伸出指腹，拨动了一根琴弦。

姜零露本正在为浽之施针，可原本陷入了沉睡中的浽之，突然发出一声痛苦呢喃，她依然紧闭着双眸，梦中总是有一些可怕的记忆不停在她脑中浮现闪过，绕的她头痛欲裂。

姜零露知晓，这是十灵果起到作用了，只要浽之能熬过这一关，也许就能想起来什么。

浽之越发痛哭起来，双手紧紧抓着床单，额头出了诸多细汗，脸色俨然煞白一片。

这时突然听见隔壁书房，传来了幽幽琴声，混杂着雨声，悦耳，轻柔，木槿虽然几百年未曾弹琴了，略有生疏，但身体的记忆还是让她能很好完成这首曲子。

姜零露听着这乐曲，不禁心中一愣，走神的功夫，手中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是浽之握住了她的手，因用力过猛，指甲划伤了她的掌心。

有鲜血流出来，姜零露目光严峻起来，将插在浽之天灵穴的药针抽出，浽之闷哼一声，渐渐的，趋于平静。

“浽之？”姜零露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句姓名，眼见浽之仍旧闭紧双目，但眉间苦痛略有舒缓，姜零露这才松了口气，将浽之头上剩于的药针一一抽出，装到盒子里，替她将被子盖好，转身走出了房间。

那悠扬的琴声，就来自书房中，还以为是府上来了客人，姜零露出了门，撑起门边的油纸伞，来到书房前，顺着窗棂望进去，只见木槿正端坐在案前抚琴，这琴声竟是她弹出来的，姜零露略有讶异，她跟在木槿身侧一百余年，还从未听她抚过琴。

随即目光微微一偏，瞧见此刻正站在木槿身侧，那一身青衣的女子，犹如绿荷般，衬在荷花身侧。

二人在一起的画面，是如此和谐宁静，姜零露只觉心中一阵刺痛，闷的她透不过气。

她急忙转过身，靠在墙边，难以言喻的心情泛开，即使一百年，一千年又有什么用，终究还是走不到她的心里。

姜零露自嘲地笑笑，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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