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六章 家业难两全

七月十，大周朝堂之上一则圣诏搅起天下轩然大波，无论是从圣诏上所言，亦或是参与当日朝会的官员所称，那即是大周新帝，两日后就要正式登基的新帝宋若，乃一直是女扮男装的女子，且意图在两日后以女子身登基，成就千古第一女帝。

此令一出，之后两日内不说大周天下民声如何，就是大周边疆各国都上下哗然，有人戏称都说大周地广物丰，人杰地灵，结果皇家上下无人，竟选出来个女子当皇帝。

不过也有些冷静些的谋士自顾忖度，且不论宋若这个女子称帝之后能力如何，关键是大周还有个李卯仍旧活跃，而且隐隐觉得这女帝一事对他们绝非善事。

他们怕了李青天十几二十年，难不成熬到李青天死后还要再出来个二代，甚至比当初李青天还要优秀的年轻人？

而最关键的是，女帝上位，不若男子善猜忌，好立尊卑，只要君臣不变心，只怕日后西北同中原归于一心，大周上下就要固若金汤。

大周内外种种言论此起彼伏，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冒出，大周外有喜有忧，喜得多，忧的少，而大周内则是忧的多，喜的少。

只因所听之事太过荒谬，脱离了正常乃至惯性思维，下意识的就要排斥，大周各地不少士族纷纷在当地号召，此乃荒谬违背列祖列宗之举，煽动民心，意欲舆论施压宋家。

但此类士族这般号召，意图却并不是嘴上说的那般悖逆礼法。

一是有些士族知晓风声，同王之泰亦或是萧家等大族有些关系，若是女帝即位他们必定要遭受牵连。

其二则是虽说堂堂文人，傍有一身胆气文气，但大男子主义极深，绝不服气对一女子卑躬屈膝称臣俯首行礼。

所以一时间京城周边还好些，晓得宋若有李卯这把刀在不敢多嘴碎，可山高路远离京城一二千里甚至更远地方可就如同开了锅般沸腾连连，多是对宋若不满，多是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诽谤宋若草菅人命，是个十足的暴君，如此言论云云延绵不断。

对此，朝堂方面并未有任何约束以及镇压，只是纵容各地声讨舆论大起，李卯按宋若对他的话所说，就是不下一场雨，哪看得清哪里干净哪里脏。

杀人是免不了的，但是要杀的恰到好处，一针见血以儆效尤。

……

七月十一，距离女帝登基的日子中间还差一日。

右相王家宅中。

王家宅邸位于内城东沿，同几个王府钗萧两家相比算不上偌大，但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精美阔气宅子，处处雕龙画栋，朱红粗柱水榭廊道。

宅邸东西分两府，东大府，西小府住着两代人，西小府便是王之泰幼孙，年纪十九二十上下的王行所居。

王之泰对这个孙子极为看重，文采斐然，相貌堂堂，特地在京城给王行留了这么一大宅子所居，但王行就是性子偏暴躁，干什么都随着性子来，随心所欲，偶尔也会逾矩倒时常让王之泰操心亲自出面摆平些事宜。

饶是如此，王之泰也从未严厉打骂过这个幼孙，顶多面壁思过，但每每半日过去让王行祖母，也就是王之泰正妻好生一劝也就草草了事。

今日下了场小雨，雨幕沿着瓦檐往下流，不大不小，王之泰就站在屋檐下背手而立，思绪万千。

身后站着个头发银白，身材富态，面色和蔼却又焦急万千的老夫人，平日也是宠溺王行的主，只比王之泰要更宠溺。

“岳然，你可不能拿行儿的命开玩笑。”

岳然是王之泰的字，自从王之泰正妻连红晓得孙子东窗事发，事情被新帝拿出来做文章，那叫一个急得，王之泰当日下朝一问清便开始在王之泰耳边絮叨。

她晓得自家老伴为了那点死规矩命都能不要，但偏偏现在是他们孙儿的命。

王行自幼就跟着王之泰，就是因为王之泰觉得自己养大自己儿子之时多有欠缺所以要亲自培养，连红跟王行也亲，就是看重王之泰可能会心软这才一直碎碎念不停地说，但凡王之泰若是自己心里没些念想，她早就被轰出去严词呵斥两句。

“你说说你跟女帝斗什么？”

“她能从一无依无靠的太子走到今天，说明她能力不差，而且绝不是昏庸之辈，再说，”连红一脸忧色，苦口婆心：“武王世子，六部监察使你怎么跟人家斗？”

“他年少有为，江南反腐平反的成绩摆在那儿，民心爱戴，北边又得到宋家信任，还有西北拿铁骑，岳然...”

连红从后边攥住王之泰的手臂，带上几分哀求：

“咱就别跟人家斗了，斗不过的，我甚至觉得是女帝这般堂而皇之说出来一点不怕天下人言论，就是要将一些人诈出来清洗干净，有李卯这把刀，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斗。”

“钗家大公子，未来的钗家家主是他好友，萧家燕家跟其都有密切关系，纵观京城，只有咱们王家同李家没有任何瓜葛，绝不可意气用事。”

王之泰背身无力道：

“可终究是坏了规矩，先帝在天之灵绝不会想看到今天这一幕，大周在先帝在位时本就岌岌可危，如今一生变故，谁晓得会不会就此走了下坡路，谁又会晓得他李卯会不会起了贪心反叛。”

“但咱们也阻止不了不是？”

“你又为何这般执着，咱们行儿的生死全在女帝一言之下，你...”

“祖父，祖母。”

蓦地从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两人愕然齐齐回头看去，却见一皮相甚佳的公子拧眉沉目踱步过来，最后一言不发跪在地上，叩首道：

“行儿错了就是错了，爷爷无需因为我变决定对那女帝卑躬屈膝。”

“那人挑衅于我是错，我打他过重也是错，行儿应有责罚。”

“行儿！”

连红见王行这般模样，当先忍不住悲呼一声蹲下搂着独孙脖子哭起来。

王之泰背在身后的手掌隐隐发颤，最后竖眉怒斥一声：“孽障！你懂个什么！”

王之泰甩袖而去，但离去之时背影却萧索几分。

......

七月十一晨间，女帝宋若。并未召开早朝。

但偏右相王之泰不言而至，去金銮殿见了大太监陈娇，随后由引导之下去了女帝寝宫。

寝宫内，中间隔着一道巨大玉质屏风，王之泰立在左面，只得闻宋若其声，而不见其人。

“右相前来所为何事？”

王之泰面泛涩然，作揖躬身道：

“臣回家探究过那黄姓公子状况，身子大愈，并无后顾之忧。”

王之泰顿了顿，又立马道：

“且臣希冀辞去右相一职，告老还乡，还望陛下恩准。”

王之泰说罢，跪地叩首不起。

屏风后女帝沉默几息，淡淡笑了两声，道：

“朕，准了。”

“谢陛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之泰俯首长跪，直至五息起身，折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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