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唯一的办法
“陛下他常常……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不是么？”
被陆威这么一劝，朱元璋果然冷静下来了些，并没有把刚刚要脱口而出的「发兵」继续说出来。
毕竟，朱棣说到他心坎儿上去，陆威也说到他心坎儿上了。
为常人所不能之事。
这的确是自己交托了江山大业的嫡孙，最大的本事！！
“先生！”
“老爷！！”
见朱元璋又迟疑了起来，朱棣和陆威二人都不由带着自己各自的心思催促喊了一句。
朱棣脸上更是露出急切……乃至隐隐的担忧之色。
不是担忧别的。
而是陆威那些话，能够说动的不仅仅是朱元璋，连同朱棣内心也都不由得因此而少了许多底气……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朱允熥那黄口小儿或许年轻、稚嫩、屡屡犯错出现失误，可站在他背后那位军师却是个狠角色，似乎总有出其不意的手段能够化解一切麻烦！
这种事情看得多了。
朱棣就算凭着明面上的情况，分析出来了一个百分之百会发生的结果，却也难免心有不安。
再加上自家老爹在应天府那边的眼线如此态度。
便更让朱棣忐忑——万一呢？万一应天府那边真出现了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变数呢？——这个万一在其他任何一个人手上都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但朱允熥那边他却不敢说。
「万一出现了这个“万一”……那本王便师出无名了，就更发不出去这个兵了！而错失了这次的机会……本王也不知还要再等多久才能看到下一次！」
想着这看起来应该是不可能出现的“万一”，朱棣一颗心都好似被什么给揪住了，甚至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对于朱棣来说。
如果那个「万一」真的发生了……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怂恿自家老爹，洪武皇帝起兵！
只要和朱元璋一起起兵了，那么……他退不得，自家老爹也一样是退不得的！
因为。
无论朱元璋在应天府那边的眼线送过来的情报是什么，应天府有没有乱……洪武大帝这个存在本身便能成为朱棣的大义！
他的名分会是：
洪武皇帝被逼假死脱身，应天府从去年起就是奸臣当道。
这也是为什么朱棣一直都在不分青红皂白，连一点点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企图用言语炮轰、正理歪理，企图用朱元璋在意的所有东西、所有人、所有事情……来让他不等完全想明白就做出「发兵」这个决定！
到时候。
应天府那边若是如他所愿那般，淮西勋贵乱了，朱允熥被挟持了……那当然是万事大吉，他借此清君侧、靖国难，名正言顺。
应天府若是出了意外，让他没了大义名分。
自家老爹一样不得不也只能配合自己，一路回归应天府。
换句话说。
朱棣就是要朱元璋一个没想明白，导致他自己的覆水难收。
“父皇！！”他见此间周围已经没有旁的不相干之人，声情并茂地直接喊了朱元璋一句：“形势比人强！尽快发兵吧！再耽搁，恐生出更多的变数，于大明，于我老朱家的江山，均是不利！”
说完，他又似是询问一般看向旁边的道衍和尚，企图寻找现在这情况的破解之法。
却见道衍和尚也是微微蹙着眉头，大概CPU也快烧了。
道衍和尚也的确是一直都在思考这其中的问题，也无数次试图想出一个破局之法，但显然，他想不出。他此时能想到的，和朱棣想到的是一样的。
所以他也只是表示肯定地朝朱棣微微点了点头。
只可惜……
他方才的一番洗脑般的言语轰炸被陆威给打断了，这效果当然也就瞬间打了好几折，也让朱元璋冷静下来，取下自己头上的箬笠，认真且严肃地命令道：“老四，暂停发兵，等咱在应天府那边的消息过来！”
陆威当下自是立刻长舒了一口气：“陛下英明！！”
而朱棣则脸色一白，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完了，父皇现在已经还想过味儿来了，再想要通过言语堆砌让他着急冲动……就基本不可能了！」
「这该死的陆威！！！」朱棣面上维持平静的样子，实际上则是暗暗咬着牙，已经在心里把陆威这货骂了一万遍，祖宗十九代都给倒腾了一番。
“父皇……”朱棣虽心知不妙，却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
只不过朱元璋既然做出了决定，心里的倾向性当然也就偏颇了，不待朱棣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便面色一沉道：“老四！咱刚刚说的话，你没有听明白？咱要你下令，让大军停下等待！”
朱棣当然看得出来自家老爹这会儿已是不悦。
当下只能面色讪讪地抿了抿嘴唇。
可要让他立刻停下大军，等那消息的到来……他又是千万般不情不愿，一时进退两难。
沉吟片刻。
甚至还想顶着朱元璋的怒意继续说点什么努力努力。
不过被道衍和尚给阻止了：“王爷，既然陛下已经发了话，做了决定……不如便就此等一等应天府那边的情报如何？到时候确定了应天府情况危急，再发兵……将士们多辛苦一些也就是了。”
说完，道衍和尚不动声色地给了朱棣一个眼神，示意他现在已经不宜再继续说下去了。
否则或许还要招致朱元璋的不快，就更不妙了。
而他这话也是在提醒朱棣：以应天府现在那情况，谁能说淮西勋贵搞不出乱子了？谁又能平了他们了？到时候就算那边的情况并非一败涂地，也一样可以想办法发兵。
万一万一，千万中之一的概率，本就微乎其微，约等于无。
二人相处多年。
当然默契非常，朱棣也会意过来道衍和尚的意思，当下对朱元璋抱拳一礼道：“是！父皇，方才……也是儿臣骤然听闻噩耗，太着急、太担心，担心大明，担心父皇您一步打下来的大明江山。”
“既然父皇决定等一等，那儿臣自当遵从。”
他暂且对着朱元璋说了一堆违心之言，故作顺从地消了朱元璋脸上的怒意。
眼下他也只能先这样，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后又略带不甘地对道衍和尚道：“那道衍师父便快马赶至大军最前方，下达休整的军令吧。”
道衍和尚单手立掌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失陪。”
说罢，催动胯下战马径直朝前狂奔而去。
不多时。
已经在朝南而去的行军队伍果然停了下来，保持原有的队形就地休整起来。
朱棣有些不甘地轻叹了一口气，只能煎熬地等待起来。
时间缓缓逝去……
约莫一个多快两个时辰的时间过去，日头西斜，天色都暗了下来。朱棣、朱元璋、道衍和尚等人……都觉得好似过去了好几个世纪那般长久。
前往接收情报的陆威总算再一次去而复返。
看到陆威疾驰而来的身影。
朱元璋、朱棣、道衍和尚三人均是神色一变，“噌”地一下就站起身来，齐齐盯着陆威由远及近的身影。
陆威翻身下马。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朱元璋身边，把手里这份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情报呈递到了朱元璋眼前。
朱元璋心里本就交织着好奇、期盼、担忧、不安……等诸多复杂的情绪。
这时候自然也是冷静不下来，急切地一把抢过，将其打开。
朱棣，道衍和尚，包括气儿都还有些喘不上的陆威，都是死死盯着朱元璋和他手里这几张薄薄的宣纸，满脸紧张。
几个人几乎都能听得到各自的心跳。
朱棣和道衍和尚二人蹙着眉，交换了一个悲观的眼神，却不料下一刻，却听见了朱元璋暴躁骂人的声音：
“啧！这臭小子！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淮西勋贵都要集结兵力将他控制在手，把控住应天府上下的一切了，他倒是好……好好的紫禁城里不待着，偏偏自己跑出了城，还要去他那破炼丹司！！！”
“嫌死的不够快？？”
蒋瓛知道兹事体大，即便以他在应天府的能力，也是压根儿都探不到炼丹司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探不到这群造反的乱臣贼子到底怎么了，传送情报的时候当然不敢漏过重要细节。
所以朱元璋一开始看到的当然是朱允熥这骚操作了。
他本来就对朱允熥那般鲁莽行径生气，看到这里的时候难免更气，气得狂拍大腿。
朱棣几人当然也听明白了：得！朱允熥这小子自投罗网去了！
朱棣和道衍和尚压住脸上的惊喜，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一眼彼此：「有戏！这下朱允熥可不得直接落在那群骄兵悍将手上？」
听到这个消息。
两人皆是暂且松了一口气，心中狂喜。
好在二人皆是受过专业的训练，在朱元璋面前演戏演惯了，再好笑的事情也能忍住不笑。
却不料，下一刻便又见这个恨铁不成钢的洪武皇帝……他变脸了，面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又是重重一拍大腿，连叹三个「好」字：“好！好！好！”
正所谓笑容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嗯……它又双叒叕……转移到朱元璋脸上去了。
“好……？？？？”
朱棣和道衍和尚现在满脑袋都是问号，一颗心也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神情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是？？蓝玉他们这些骄兵悍将都已经启禀直接集结兵力了，朱允熥这黄毛小儿这时候又自己去送人头……这也能解？天王来自来了都不能解啊！」
朱棣和道衍和尚心中都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心中发沉的同时，还泛滥着强烈的好奇——到底如何了，能让朱元璋高兴成这样？
顿了顿。
朱棣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不知……是发生了何事……让父皇如此开心？”
朱元璋前面急，但他现在不急了啊。
还有闲工夫抬起头来对朱棣、道衍和尚、陆威三人吹嘘起来：“还能是何事？当然是咱大孙去了应天京郊一趟，又完完整整地带着她的龙骧卫和虎骧卫，回宫了！哈哈哈哈哈！”
“这好小子！果然是个有本事的！看！咱这眼光多好？”
“……”
朱元璋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反复横跳小能手了，之前多少还要自愧一下，现在都已经练成失忆大法了，脸不红心不跳地就开夸了，好像刚刚才骂了朱允熥的，是别人一样。
对此，陆威也是早就习惯了。
只目光发亮，又惊又喜地道：“开乾陛下他真的随后又自己回宫去了？所以陛下您的意思是……咱开乾陛下……他扛住了凉国公他们这些公侯武勋的讨伐！！？”
情报在此，朱元璋也亲眼看过认证过，可陆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觉得格外不真实……这结果，简直不可思议。
朱元璋则是一脸自豪，笑呵呵地马后炮了起来：“那可不？咱大孙那多厉害？他是大明的真龙天子，宵小害不了他！！”
对于这个结果。
朱棣和道衍和尚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相信的，可他们也知道朱元璋不可能拿这事儿开玩笑，他那好大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比自己二人还要急。
譬如今天一大早就催命一样催到了朱棣府上让他出兵。
朱棣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这时候却也只能告诫自己，要沉着、要冷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朱……陛下……他是如何摆脱蓝玉他们这些沙场好手和麾下精锐的？”
朱元璋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言简意赅：“咱不知道。”
反正情报里没说，朝野上下也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出城遛了个弯儿，然后回来了。
“不……不知道？？？”
朱棣和道衍和尚脸上都露出十分不解的表情——特么的这不是处在过家家，这是大规模造反事件！一定会有巨大的接触碰撞和摩擦才对！啥消息不好探？应天府那边专门干情报的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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