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八章 老子不干了

风尘仆仆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火焰，穿透眼前的颓败景象，直刺城区深处——那里，是蜀王府的方向。胜利的曙光已在东门显现，但他的目标，远不止此。

墨莲默默地将一个水囊递到他唇边。扎若娜则警惕地扫视着对面，手指搭在强弓上。她们的身体也透着深深的倦意，但守护的姿态未曾改变分毫。绞肉机的轰鸣虽未停息，但最残酷的齿轮似乎即将走到尽头，只待最终一击，粉碎蜀州最后的心跳。

……

第十日，血色黄昏。蜀州城东豁口。

持续六天六夜的地狱绞磨，榨干了这座血肉磨盘最后一丝润滑。当象征着总攻的凄厉号角撕裂粘稠的空气，早已在尸山血海边缘徘徊许久的乾军，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熔岩，轰然喷发！

“杀——！！！”

不再是试探性的突击，而是山崩海啸般的决死冲锋！无数乾军士兵，踏着早已被血浆浸透、滑腻如同油脂的尸骸斜坡，无视头顶零星落下的滚油与稀稀拉拉的箭矢，疯狂涌向豁口内最后的街区。黄水军的重甲步卒如同开刃的犁铧，狠狠凿入龟缩的守军残阵！

豁口处，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格外醒目！正是悍将唐鹏！他身披厚重玄甲，甲叶缝隙里嵌满凝固的血垢与碎肉，宛如地狱爬出的修罗。他手中那柄沉重骇人的狼牙骨朵，每一次横扫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凄厉惨嚎！他根本不需要复杂的战术，就是最原始、最暴力的冲锋！

“儿郎们！随俺老唐碾碎他们！”  唐鹏的咆哮盖过了战场喧嚣。他像一头失控的攻城巨兽，率领着本部精锐，狠狠撞入豁口内混乱的人群！骨朵所向，无论是绝望抵抗的起义军残兵，还是督战队的死硬分子，统统血肉横飞！他踏着脚下不断堆积的尸骸，硬生生在混乱的人潮中犁开一道血肉胡同，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血脚印和残肢断臂！

“挡我者死！”  唐鹏眼中燃烧着近乎狂热的战意，仿佛这血肉磨坊才是他真正的归宿。他身后紧跟着的士兵，被主将的狂暴所感染，同样化作嗜血的狼群，疯狂撕咬着面前任何敢于站立的身影。

就在唐鹏于豁口正面掀起腥风血雨的同时，城墙另一侧，临近河道的一处早已被投石机砸塌的暗渠口，浑浊腥臭的污水突然剧烈翻涌！紧接着，数十条如同水鬼般的身影湿漉漉地攀爬而出，领头者正是庞轩！他身材精悍，动作无声而迅捷，覆面的鱼鳞软甲滴着水，眼神冷静如冰，此刻，他率领手下如同幽灵般渗透进了城内一片毗邻水道的混乱街区。

“散！”庞轩一声低沉的口令，手下如同水滴入沙，瞬间散入燃烧的房屋、倒塌的院墙阴影中。他们不参与正面强攻绞杀，而是如同致命的毒蛇，在巷战的混乱边缘游走。

淬毒的吹箭从意想不到的角落射出，精准地放倒街垒后探头瞭望的守军；染血的短刀在狭窄巷道里无声抹过落单者的喉咙；燃烧的火油罐被巧妙地投掷进守军预备队集结的角落。

庞轩本人则像一道无声的阴影，贴着一面燃烧的土墙潜行。两名试图点燃拒马的守军士兵刚露出身形，寒光一闪，一人喉咙已被割开，另一人肋下插着一柄三棱透甲锥，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软倒在地。庞轩面无表情地拔出锥子，在尸体上擦了擦血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更深的巷弄，那里，更多绝望的抵抗正在集结。

蜀州城内每条燃烧的街道都成了新的血肉磨坊。乾军士兵三人一组，背靠背在浓烟和废墟中挺进，每一步都可能遭遇亡命偷袭。

周通既不像唐鹏那样大开大合，也不像庞轩那般精于渗透。他更像一个行走在阴影中的死神，专门收割巷战中那些最难啃的“钉子”。  周通面容普通得毫无特点，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他穿着不起眼的轻便皮甲，背负钩索短刃，脚步轻盈得几乎听不到声音。他盯上了一处由几名起义军老兵死守的二楼石屋窗口，那里射出的冷箭已经放倒了三名乾军士兵。  只见周通如同壁虎般贴着烧焦的墙壁无声上行，利用钩索和凸起的砖石，几个起落便攀到了窗口下方死角。里面的人毫无察觉。下一秒，一个燃烧的陶罐被精准地扔了进去，浓烟和火光瞬间爆发！

“咳咳！谁？！”  老兵惊惶失措。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周通的身影如同蝙蝠般倒翻而入！刀光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开！没有怒吼，只有利刃切开皮肉、割断气管的细微声响。短短几个呼吸，室内便只剩下倒地的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周通甩了甩刀上的血，从另一个窗口悄然滑落，身影再次融入混乱的战场，寻找下一个目标。他的存在，让守军中最顽固的抵抗点，往往在无声无息间便彻底熄灭。

绝望的守军试图依托燃烧的房屋和残破街垒做最后的挣扎，但他们的抵抗虚弱而麻木。眼神空洞的士兵甚至来不及举起长矛，就被汹涌而来的刀光劈倒。督战队声嘶力竭的吼叫和挥舞的屠刀，此刻却像是投入沸油的水滴，非但未能激起斗志，反而引爆了积压已久的、火山般的怨恨！

“去你娘的督战队！老子不干了！”一个被滚油烫伤了半边脸的起义军老兵，猛地转身，手中豁口的柴刀狠狠剁进了身后一名督战士兵的脖颈！滚烫的鲜血喷了他一脸，他却发出野兽般的狂笑。

“刘黑闼！都是你逼的！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无数被逼到绝境、家破人亡的起义军士兵和强征的百姓彻底疯狂！他们不再看向冲来的乾军，而是红着眼睛，嘶吼着扑向身边那些象征着恐惧和压榨的督战队！用牙齿咬，用石头砸，用折断的兵器捅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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