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蚍蜉撼树

烛光在他冰冷的面具般的脸上跳跃，腰间短刀的刀鞘上，德川家那狰狞的三叶葵纹清晰刺目。十二名身披幽暗重甲、如同铁塔般的幕府精锐，紧随其后，沉重的步履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如鼓点般的回响。他们散开的瞬间，一股无形的铁血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殿内的烛火似乎都被这股寒意压得黯淡摇曳。

使者目光如鹰，冰冷地扫过殿内情形：德川秀忠的尸体、弥漫的血腥气、本多忠胜跪坐的背影、以及持刀而立的青木正雄。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青木正雄身上，缓缓开口，声音像是冰窟里凿出来的，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青木正雄。本使者奉将军大人令，前来查验关于萨摩、肥前叛逆扣押军粮、斩杀使者之事。不料，”

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竟撞见如此‘精彩’一幕。德川秀忠大人陨落于此，将军大人……已然知晓。”

青木正雄眯起了眼睛，眼缝中寒光一闪即逝。搭在刀柄上的食指，不易察觉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冰冷的鲛皮。

“使者大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玩味，“此乃武士间的私斗，堂堂幕府……也要亲自下场么？”

“哼！”  使者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蔑的冷哼。他动作缓慢而极具仪式感地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文书，丝帛展开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如同催命的符咒。

“将军有令！”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铁尺敲击冰面，“青木正雄！擅杀德川家嫡子，冒犯天威——罪无可赦！”

“轰！”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殿内瞬间哗然！

毛利辉元、上杉景胜等大名脸色霎时惨白如纸，纷纷低头垂目，额角渗出冷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与那使者冰冷的目光有丝毫接触。

“——但是！”  使者的话锋如同毒蛇般骤然一转，那双毫无情感的眼眸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直刺青木正雄，“念及青木家世代为幕府鹰犬，将军大人……格外开恩。”

青木正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冷笑：“哦？将军大人打算如何‘施恩’？”

使者缓缓合拢文书，动作慢得让人心焦，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当文书完全合拢的刹那，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限青木家，三日之内！交割九州丰前、筑前、肥前三处港口！”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青木正雄，“并赔付……黄金万两！倘若逾期……”

使者的话语再次停顿，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终牢牢锁定青木正雄，那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血光：

“……幕府十万雄兵，即刻踏平九州！青木家……鸡犬不留！”

大殿中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烛火噼啪的燃烧声。青木正雄沉默了足有数息。

突然，一阵突兀而狂放的大笑猛地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幕府！好一个德川家！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笑声在大殿的梁柱间隆隆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决绝。

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斩断！

青木正雄脸上的狂态瞬间敛去，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凶刃，直刺使者！

“使者大人！”  他一字一顿，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回去告诉将军——港口，我青木家一寸不割！黄金，一两不给！”

“铮！”“铮！”“铮！”……

使者面色骤然铁青！他身后十二名幕府精锐几乎同时拔刀！

冰冷的刀锋瞬间出鞘，寒光暴射，映亮了使者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青木正雄！你胆敢抗命？！你想造反不成？！”  使者的咆哮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

“造反？”  青木正雄猛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刀连鞘重重顿在地板上！

“咚！”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案几上的烛火疯狂摇曳，光影在他脸上跳跃，如同暴怒的鬼神！

“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德川家不过假借幕府之名，行那龌龊的私仇之事罢了！”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滚过，“我青木家！世代镇守九州，以血肉拱卫海疆！岂惧尔等宵小之辈的恐吓威胁？！”

使者眼中寒芒爆射，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厉声狂吼：  “好！好！好！青木正雄！既然你执意寻死，那就休怪将军无情！三日之后！幕府大军所过之处，青木一族——寸草不生！！”

“呛啷啷——！！！”

使者话音未落，大殿的门窗轰然被撞开！

数十名青木家的武士如同复仇的幽灵般涌入！

雪亮的太刀、锋利的长枪瞬间出鞘，冰冷的寒光交织成一片凛冽的光网，将使者一行人死死围在中央！浓烈的杀气几乎要凝结成霜！

使者瞳孔猛地一缩，但身为幕府重臣的威严让他瞬间压下惊骇，脸上只剩下刻骨的怨毒与冷笑：

“青木正雄！就凭你这区区数十人，也想蚍蜉撼树，挡住幕府的十万铁蹄？！”

青木正雄的手，稳稳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拇指一推，“噌——！”一声悠长凄厉的清鸣划破死寂！

一泓冰冷的秋水在他手中乍现，刀身映照着跳跃的烛火，流淌着摄人心魄的幽寒光晕，直指使者！

“挡不挡得住，”  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弧度，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宣告，“……打过才知道！”

使者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极重的冷哼，猛地一甩袍袖，转身便走，步伐又快又重，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十二名幕府武士收刀入鞘，动作整齐划一，但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和投向青木武士的冰冷目光，充满了赤裸裸的死亡威胁。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殿外浓重的夜色里。

大殿内，气氛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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