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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内心的挣扎


内侍监和剩下的禁卫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拖走。

厅堂内,只剩下孟北鸣粗重的喘息声、地上蔓延的血迹、瑟瑟发抖的少女,以及他那几名同样被这雷霆一怒惊得目瞪口呆、却又感到一股莫名悲壮与快意的心腹将领。

孟北鸣拄着滴血的长剑,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如火。他看向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又看向墙角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少女——那是他发誓要守护的海州子民!

宇文恪信中“昏君暴敛,民怨沸腾”、“保海州万千乡梓父老”的字句,以及女儿孟玲珑已贵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心中对南燕朝廷、对钱雍隆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忠诚!

……

孤灯如豆,兀自在玻璃罩内跳跃,将孟北鸣佝偻的巨影投在满墙的塘报与地图上,那些墨线勾勒的防线,此刻脆弱得如同蛛网。

他披着外袍,鬓发散乱,几簇灰白垂落额际,遮不住眼底刀刻般的疲惫与血丝。

案头,宇文恪那封招降书早已被摩挲得纸角起毛,边缘晕开一片模糊的汗渍油光。

冰冷的触感自掌心传来。

他左手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块沉重的玄铁令牌。

令牌正面,狰狞的蛟龙破浪浮雕仿佛要挣脱束缚,背面那个遒劲的“燕”字,透过指尖传来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忠诚。这是调动海州无敌水师的虎符,是他半生心血,是大燕王朝在惊涛骇浪中仅存的、未曾弯折的脊梁!

窗外,乾军那永无止息的炮轰沉闷地撼动着地基,每一次震动,都像是钝器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指腹划过令牌冰冷的纹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是他在这无边死寂中唯一的锚点。他不自觉地摊开受伤的右手,掌心草草包扎的白布早已被反复撕裂的伤口洇透,凝成一片刺目的暗红——芸香的血,仿佛永远烙在了那里。

目光空洞地落在信笺上那行凌厉如刀的墨字:“内拥何主耶?钱雍隆者,昏聩暴虐,刻薄寡恩!”

字字诛心,每一次瞥见,太阳穴便如遭针刺,突突狂跳。

他的瞳孔深处,跳跃的灯火映照出城外如山峦般压来的黑色壁垒,更迭闪现着行宫内钱雍隆扭曲的醉脸、摔碎的玉盘、以及南市口青石板上那滩永不消散的、粘稠冰冷的暗红……

芸香那双鹿般惊恐的眼睛最后化为一片死寂。握着令牌的手背上,松弛的皮肤下青筋暴起。

这玄铁之重,承载着多少惊涛骇浪中的辉煌?万炮齐鸣撕裂敌帆,烈焰焚海的壮烈画卷犹在眼前。

那是先帝登临旗舰检阅时,海风猎猎吹拂他年轻飞扬的袍角,君臣相得,托付江山的信任……画面倏然破碎,又被钱雍隆踹翻御案的咆哮、以及那双绝望的眼眸切割得支离破碎。

“…大…燕…”  喉结艰难地滚动,沙哑的气音几乎是从肺腑深处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水师…先帝…托付…”  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压得他胸腔欲裂。

……

几日后,书房外厅。

一股浓烈的硝烟与血腥气随着沉重的脚步卷入。李校尉摘下沾满泥泞血痂的头盔,露出黝黑如铁、被战火舔舐得粗糙的脸庞,盔甲缝隙里还嵌着不知是谁的血点。

“大人!”声音嘶哑如裂帛,“东城墙…又塌了!王都尉堵豁口,十七个兄弟…填进去了!乾军的石头长了眼,专砸刚补好的地方!”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熬干了的血丝。

孟北鸣背对着他,巨大的身躯矗立在城防图前,手指正死死按在水师锚地的标记上。闻声,那根手指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箭矢射中。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知道了。抚恤…加倍。”

“城中箭矢十不存三,火油早光了!”李校尉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急迫,“粮仓管事报…存粮按人头抠着吃,最多再撑半月!百姓…已经在扒树皮草根了!”

他顿了顿,腮帮肌肉剧烈抽搐,眼中喷薄的怒火几乎要将眼白烧红,声音陡然压得极低,寒气逼人,“可…行宫那边…昨夜又抬进去十坛御酒,两头活鹿!丝竹…响到后半夜!今早…采买的阉竖在市集抢最后几头耕牛…陛下…要吃牛髓羹…百姓跪地哭嚎…鞭子抽开了!”

孟北鸣的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后背。他一把撑住沉重楠木桌案的边缘,指关节瞬间绷紧发白,额角青筋如蚯蚓般狰狞暴起!

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的水师锚地。

那象征海上力量的标记,此刻更像一幅讽刺画——无敌的钢铁舰队,成了困在死港中的囚徒,眼睁睁看着赖以栖身的母城在烈火中哀嚎,却连开炮的资格都被那昏君剥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攫住了他。

又一夜。

孤灯更显昏暗。书房内室,只有孟北鸣粗重的呼吸和城外永不止歇的闷雷炮响。桌案两端,隔着生死的距离:左边是磨损的招降书,右边是冰冷沉重的玄铁虎符。

他缓缓拿起虎符。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着一丝虚幻的慰藉。

闭上眼,耳畔仿佛响起海浪雄浑悲怆的呜咽,脚下巨舰破浪的磅礴震颤自足底传来。

这支水师,是劈开怒海的蛟龙,是他对先帝掷地有声的承诺,是他心中那个“大燕”最后不灭的魂灵!

“降?带着这支无敌水师,向宇文恪俯首称臣?那大燕…就真的亡了!再无片帆可张!再无寸土可守!先帝…臣…臣辜负了您的江山托付!”握着令牌的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冰冷的玄铁几乎要脱手而出。

目光如被灼烧般移向招降信,死死钉在“保海州万千乡梓父老性命家宅安宁”一行字上。

李校尉嘶哑的汇报如鬼魅般在耳边炸响:“粮仓…半月…树皮草根…耕牛…鞭子…芸香…”  无数张饥饿、惊恐、绝望的面孔在他眼前重叠、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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