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亏欠

周夫人不满周太傅的打马虎眼，可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儿子的她，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干脆顺着周太傅把话题转开了。

“大殿下带着公主去了彼城，就是今天傍晚时走的，听表妹说公主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大殿下实在放心不下，便只好亲自带她去散心。”

周夫人又说了一遍。

周子规和周太傅不由一愣。

周子规：“这个时候离开京城……”

周太傅也接着他的话说：“是啊，这会儿朝中正是多事之秋，大殿下这个时候离开京城，是不是有些……”

“你们当大殿下和你一样，天天除了朝中事，家中的事，儿女的事，样样不管？”周夫人有些怨念地瞪了周太傅一眼。

脾气不好的太傅大人此时没有半点脾气，只能当缩头乌龟。

周子规这时趁着父母说话，本想离开，却听周太傅突然道：“子规，我们谈谈。”

周子规停下来，有些无奈，他知道父亲这次不是跟他谈朝中的事，而是家务事了。

*

安王府内前所未有的人心惶惶。

以前安王惹过很多祸，大多时候他都是被禁在宫内，过几日便又回来，回来的时候，往往还会有赏赐。

可这次却有所不同，他直接被放了回来，可是放回来的同时，禁军也跟了回来。

整个安王府都在禁军的监视一下，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可是苍蝇飞不进来，不代表蚂蚁爬不出去。

毕竟是自己的王府，地上的路被封了，不代表没有地下的路。

这一晚，安王没有回寝室，一直在书房，让亲信管家为他研墨写字青心。

这样情况下彻夜不眠，似乎也是人之常情，禁军在外面，并没有进到书房打扰。

所以，当床下的床板翻动，管家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发现。

“王爷。”

管家冲安王摇了摇头。

安王眉毛瞬间竖了起来：“他到底……”

“安王接旨……”

外面突然传来德全那特有的尖细声音，这声音安王也听了几十年了，却不知为何，这次听起来却如同丧钟一般——

*

皇帝已近古稀之年，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可是却迟迟不愿意立太子。

朝中大多官员觉得皇帝可能是担心立了太子之后，太子心急，等不得他驾崩，重演前朝惨剧。

但没有人知道，其实在他心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

对于岁月的抗争，对于权势的贪恋，以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执拗。

卫无渊站在龙榻旁，看着榻上那半眯着眼的老人。

三年前，在那个月亮格外清冷的夜晚，看到这个老人时，他的眼睛里还有光，当他问他要不要与他做一场生死赌局时，眼中狂傲狠戾还很鲜明。

但现在，他眼中的光没有了，可能狠戾狂傲的性格还在，却无力在眼中表现出来了。

他只是垂着眼皮，用如同含着痰的声音说：“那些死干的尸体现在在哪儿？”

卫无渊：“烧了。”

皇帝：“……”

卫无渊接着道：“如果不毁了，就可能被发觉，我已经发现那些死士的身份，反而打草惊蛇。”

皇帝才着嘴，终是点了点头：“朕已经下旨处置了安王，还有何蛇可惊？”

卫无渊：“据微臣调查，安王除了十年前去了一次江南外，并没有离开过京城，他与北羌政权的中心人物接触的机会不大，当年在卫家案中影响颇深，但据臣调查，当时他甚至可能不知道那批粮草是运往北羌，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报复卫家，因为父亲不止一次在您面前参，虽然您未有一次重视。”

说到这，他讥讽地笑了一声。

皇帝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道缝，甚至扯着唇角笑了一声：“所以朕三年前找到你，只要你能赢了朕，找到安王背后的那个人，朕便亲自在你卫家列祖列宗面前上前承认自己的判断失误。”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浑黄渐渐凝聚起了凌厉：“但前提是不能挑起战争，不能动摇国之根本，朕要的是在最小损失下找到那个人。”

卫无渊并未被皇帝的眼神压制，他回视着皇帝，唇角依然讥讽：“皇上倒是位好父亲，怕对方因为你立了太子，而对自己的儿子们不利，便迟迟不肯立太子。”

对于他的讥讽，皇帝似乎早就习惯，处置卫家时，他御驾亲征，刚刚败给了北羌，心中怒火交加，卫家就在这时被查出与北羌勾结，甚至一直在偷偷为北羌运送粮草。

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没有卫家运去的那些粮草，他就不会输，他的百姓他的士兵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那时，卫家几代的功劳在他眼里成了功高盖主，正是因为他们在大越朝特殊的地位，所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最后，卫家只余下卫无渊兄妹。

那时，周太傅硬闯御书房，句句悲切，字字血泪，从卫家先祖立的第一件功劳再始讲起，终于让他的怒火一点点被水浇灭。

当冷静渐渐回笼，为时已晚，卫家三族，只余下一个少年和女童了。

身为帝王，他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可是面对卫无渊对帝王的大不敬，他却永远无法真正的去发怒。

他老了，越是老，越是回想自己这一生，卫家是他一生的亏欠，更是他整个帝王生涯的污点。

他只想在自己弥留之际，为他的帝国再做些什么。

亏欠卫家的在卫无渊心中，他可能已经永远无法偿还，但他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卫家重新站在荣耀的最高点！

这是他唯一能给的补偿了！

皇帝假装没听到他的讽刺，继续说道：“朕派的人已经回报，安王正如你猜测的，有所行动，只是朕没想到……”

“皇上，您以为五岁的孩童什么都不知道，但实则，对于某些记忆，他们比谁记得都清楚。”

皇帝突然沉默了！

龙寝内，沉香袅袅，即使入了夏，里面依然关着窗，显得闷热无比。

卫无渊站在龙榻前一直没动，皇帝也好像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德全回来了。

他弯着腰，小心地走到龙榻旁：“皇上，龙启安……去了。”

皇帝的眼动动了动，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朕已经让齐将军先行一步去了永州，他与北羌打了多年交道，想必对你多有助力。记住，朕要的不是血流城的太平，咳咳……”

“这些年，大越的北方百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https://www.02ssw.cc/3908_3908913/11110613.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