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3 章 命运的齿轮
燕临是骑马回的府,近乎狂奔,直到燕府那对熟悉的石狮子再次映入眼帘时,燕临的脚步又瞬间的凝滞。
朱漆大门依旧巍峨,门楣上“勇毅侯府”的匾额在夕阳下闪着沉静的光。一切都与他记忆中最鼎盛、最安宁的时分别无二致,与他后来在抄家诏书下看到的破碎与萧条,恍如隔世。
守门的家将认得他,笑着行礼:“世子回来了。”这熟悉的声音和画面让他心头猛地一刺。
前世,这个称呼曾给他带来无上荣光,也带来了刻骨铭心的枷锁。
他有些急切地迈过高高的门槛,穿过前庭,绕过影壁,径直朝着父亲燕牧常待的西侧练武场走去。越靠近,他越能听到那熟悉的、沉稳的呼吸声,以及一种细微的、金属与布帛摩擦的熟悉声响。
练武场边的石阶上,一个身影背对着他,坐在夕阳的余晖里。
那人身形魁梧挺拔,即使坐着,也如松柏般稳如山岳。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藏蓝色劲装,未着盔甲,此刻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手中那杆伴随他征战多年的亮银枪。
枪身如雪,枪尖一点寒芒在夕阳下流转。父亲燕牧的手掌宽厚有力,指节因为常年握枪而显得粗大。他动作不疾不徐,用一块沾了枪油的软布,从枪攥到尾,再到锋利的枪尖,一遍又一遍,极其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有生命的挚宝。
就是这杆枪,曾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也曾护过他千千万万次。
燕临没有急切地打扰他,而是停住了脚步,就站在练武场的边缘,静静地望着父亲的背影。
胸腔里,那颗本以为在血祭中已经冰冷沉寂的心脏,此刻像是被滚烫的岩浆浸泡着,又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穿刺。酸楚、庆幸、滔天的恨意、以及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种种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视线变得模糊。
他想起了父亲最后的样子,一代名将,不是死在战场上却折在自己亲生儿子的冠礼上,那明明是全家最幸福的时刻啊!
如今再想起冠礼那天,只剩漫天飞溅的鲜血,一眼抹之不去的红。
“爹……”
一声低唤,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哽咽着挤出来的,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重若千钧的情感。
燕牧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坚毅的面庞,剑眉虎目,不怒自威。看到是燕临,他眼中锐利的光芒柔和了下来,嘴角习惯性地想绷起一丝属于严父的弧度,却先带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回来了?傻站在那儿作甚?今日回来的倒是早。”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爽朗,听在燕临耳中,却如同天籁。
燕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鼻尖的酸涩和眼底的湿意,迈步走了过去。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生怕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场景。
他在燕牧面前站定,目光贪婪地掠过父亲的脸庞,每一道皱纹,每一根胡须,都显得那么真实,那么珍贵。
“嗯,回来了。”他应着,声音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沙哑。他的视线落在父亲手中的银枪上,忍不住伸出手,“爹,我帮您擦。”
燕牧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自己这个儿子,天赋卓绝,心气也高,有些浮躁,平日里更热衷于练习剑法,对这需要沉稳心性的长枪总嫌有些笨重,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将枪和软布递了过去。
燕临接过枪,入手是沉甸甸的分量和冰凉的触感。他学着父亲的样子,仔细地擦拭起来,动作甚至比燕牧还要轻柔、专注。他的指尖拂过枪身上那些细微的划痕,那都是父亲荣耀的勋章,也是未来苦难的预兆吗?
燕牧看着儿子异常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小子今日有些不同。眼神似乎比往常沉静了许多,那沉静底下,又仿佛压抑着某种他看不懂的、极其浓烈的东西。
“怎么了?在宫里受委屈了?”燕牧沉声问道,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毕竟不是每个世家子弟都是有教养的。
燕临擦拭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即摇头,抬起眼,看向父亲,努力挤出一个属于十八岁少年应有的、带着点轻松的笑容:“没有。就是……突然觉得,爹的枪,真好。”
真好,还能这样安然地握在您手里;真好,我们燕家,还未曾倾覆;真好,我还有机会,改变那既定的、血流成河的命运。
燕牧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随即哼笑一声,带着点得意:“废话!老伙计了,自然是最好的。”他顿了顿,看着燕临,语气放缓,“你的剑练得也不错,各有千秋。”
夕阳将父子二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温暖而平和。
燕临低下头,继续擦拭着银枪,心中却已如海啸般翻腾。
沈琅、薛远……那些曾经将燕家推入深渊的名字,如同毒刺般深扎在他心底。
既然他回来了,还带着前世的血海深仇,带着对家族命运的清醒认知,那么他绝不会再让冠礼那日的悲剧重演。
父亲的这杆枪,必将永远闪耀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而非折断在尔虞我诈的阴谋地。他握紧了枪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一次,家、国、爱人他都要,命运的轮盘,该由他来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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