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篾街秘事2

连着下了三日的雨，这天放了晴，青石板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中午放学后，乔小平揣着柳夫子给的修琴钱出了书院。她熟门熟路地穿过熙攘的人群，心里盘算着取回琴后，若是天色还早，便到书铺去买点纸。

很快，乔小平就到了陈匠人那扇斑驳的木门前，门开着，她径直走进去，“陈爷爷，我来取琴。”

陈匠人起身，从后面的柜台上取下那把琴，掀开布给她看，“修好了，你看一下。”

琴身的裂痕已修补完好，乌黑的琴面被打磨得光亮，木纹如流水般舒展，乔小平虽不识货，可也能看出比之前好了很多，“修得真好看。”

陈匠人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将琴小心翼翼地包起来，“你家大人没来吗？日后弹琴多留意些，莫要再磕着碰着。”

乔小平接过琴，入手沉甸甸的，她小心地抱在怀里，又掏出钱递给陈匠人，“陈爷爷，这是修琴的钱。”

陈匠人点了点头，接过钱收好，又从桌角拿起一个小小的竹制风车，塞到小平手里：“这个送你吧，小娃娃，回去路上小心些。”

乔小平连忙道谢，抱着琴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小院。

路过那条胡同时，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拐了进去。乔小平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牵挂，想看看小草婶婶如何了。

刚走到那座宅院附近，她正打算往门口凑凑，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动静。

就在这时，宅院的木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几个身着青色衣裙的仆妇簇拥着一位珠翠环绕的妇人走了出来。那妇人约莫三十多岁，面容姣好却神情冷峻，腰间系着织金腰带。

她身后的仆妇们动作麻利，正拖拽着一个女子，正是小草婶婶。

乔小平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躲到了旁边的竹筐后面，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她看见小草婶婶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脸上带着红肿的指印，嘴角似乎还沾着血迹，双手被一根粗麻绳反绑着。一个仆妇死死捂着小草婶婶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小草婶婶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那贵妇人眉头紧锁，神色阴鸷，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仆妇说：“动作快点，别在这里耽搁。”说罢她便上了轿子。

仆妇们连忙应着，拖拽着小草快步往后面的轿子去。

一行人渐渐远去，乔小平的心怦怦直跳，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悄悄跟了上去。

乔小平抱着琴，攥着竹风车，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她不敢靠太近，只能贴着街边的摊位和院墙，小短腿跑得飞快，生怕跟不上，怀里的琴硌着胸口，也顾不上疼。

那些人似乎刻意避开了热闹的主街，专挑偏僻的小巷走。乔小平跟得有些吃力，好几次差点被绊倒。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一行人来到了王员外的府邸前。门口的仆役见来者身份不凡，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被贵妇人挥手斥退，“不必通报，直接开门，带这贱人去见王员外。”

仆役们不敢怠慢，连忙推开大门。贵妇人带着仆妇和小草婶婶走了进去，大门“砰”  地一声关上，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小平躲在不远处的树后面，抱着琴，探头探脑地望着王员外府的大门。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她想进去看看，可府门紧闭，门口还有仆役看守，根本进不去。此时青天白日，爬墙的话又太明目张胆了些。

她在槐树下站了许久，阳光渐渐升高，晒得她脸颊发烫。怀里的琴越来越沉，她的腿也站得有些发麻。

她时不时往府门望去，大门始终紧闭，没有丝毫动静，也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

小平心里犯起了嘀咕：下午还有课业，若是迟到了，定要被夫子责骂。

可她又放心不下小草婶婶，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咬了咬嘴唇，绕到后面的偏门想去找王山青，结果那门也紧闭着敲不开。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府门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也没有任何人出来。

“算了，先回去吧，下午放学再来看看。”  小平心里想着，转身往书院的方向走去。

回到书院，乔小平先把琴送回去，又赶紧跑回班里，见王山青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神色如常，安心了许多。

马夫子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乔小平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我去外头帮柳夫子取琴，脚程慢了些，耽误了时间。”

“进来吧，”马夫子没再多问，只是嘱咐道，“下不为例。”

乔小平点了点头，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下午放学后，乔小平叫住王山青，“青青姐，你中午回家了吗？”

王山青点了点头，“回家了呀，怎么了？”

乔小平心中大定，那小草婶婶应该没什么大事，她笑着说，“没事，我在篾街那看到一个人跟你长得很像，还以为是你呢！”

“应该不是我，我没去那边。”

乔小平不欲多说，点点头往饭堂去了。

夫子今日布置的课业不多，她吃完饭就一头扎进了抄书馆。

第二日一早，乔小平洗漱完毕，同鲁师父练完拳，便往班里走。路过别的屋子时，听到几个男孩在议论纷纷，神色都有些凝重。

“世杰，真的假的呀？王员外的小妾真被沉塘了？”

周世杰点点头，“真的。”

“是你娘......”那人欲言又止，被周世杰打断，“滚一边去，我娘怎么会那么狠心？我娘只是把她押送回去。是王员外干的。”

“啧啧，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也怪她自己不知廉耻，竟敢勾引你爹，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活该。”

周世杰喝止道，“别说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小平站在原地，如遭雷击，浑身冰冷，耳朵里嗡嗡作响，刚才听到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得她心口生疼。

沉塘了……  小草婶婶被沉塘了……

小平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小平，你怎么了？”  金玲敏看到她脸色苍白，眼泪直流，连忙上前问道。

小平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只是转身往书院门口跑去，门口的老头不让她出去，她就站在书院门口等着王山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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