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5，想个法子二
皇帝这次反应慢了半拍，他垂首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明黄衣料上，慢慢洇出一丛丛橙色小块，有些顺着衣料的纹理，还在扩展。
绣着素雅花样的绸帕送至鼻翼处，如嫔尖叫：“快传太医！”
皇帝怔愣着，感觉到鼻翼中暖流仍在涌动，耳边嗡嗡的，意识有几瞬的模糊。
“皇上，快仰头！”安嫔温柔的语调是少见的急促。
他的神思被生生带回，配合着仰起头。
“取些冰冷的水来。”她朝外扬声喊人。
水比太医来得快，忙乱中一条浸透了冰水的湿帕搭到他的后颈处，接着一下比一下大力的重拍，落在上面。
“这样行吗，有用？”如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安。
“你别闲着，醮了冷水，拍他的额。”
如嫔嘴上害怕，行动很诚实，马上动起手来。
皇帝有种被前后夹击的错觉，模糊的意识越发沉重，天旋地转。
直到如嫔迟疑地抛出一句：“好像止住了……”
这种体验从前未有过，回过神时脸全黑了。
堂堂九五之尊，他想，太丢人了。
然而止了血，倒无法责怪谁。
太医匆匆来到，连连告罪，二女站在一则，盯着脚尖，谁也不敢在此时去触眼前皇帝的霉头。
“朕从来不知，太医院离这，竟这么远。”
太医心里叫苦，嘴上一昧哀求：“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又道：“龙体要紧，让臣先为您诊脉吧。”
皇帝不语，瞧着他一脸的气。
安嫔躬身劝道：“皇上消消气，不如让他将功赎罪，先替皇上看诊，才是最紧要的。”
太医朝平安投来感激的一瞥，“皇上——”
平安见皇帝神色松动，忙使了个眼色给如意，两人一左一右，将人劝到罗汉榻一边坐下。
太医取出脉枕，皇帝责了他一眼，才将手搁到上面。
半晌后，太医道：“两位娘娘可移步外间，叫微臣那小徒过来一趟。”
二人分别留下关切的眼神，才缓步退下。
出了内殿，两人眼神不由自主对视，皇帝今日之状，实在是她们没有想到。
如意绞着手里的帕子，那上面还染着皇帝的血。
“翠眉。”平安招人过来：“如嫔的帕子脏了，换条干净的来。”
一众宫人都不知道内殿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只是送水进去，知道点大概，此时大都惶惶不安。
她默声上前接了如嫔手里那条脏帕子，另送了条干净给主子用。
人回到后面，几个小姐妹悄声跟她打探，“怎么样，两位娘娘神色如何？皇上会不会迁怒到咱们？”
“你们这是做甚，做好自己手里的活，少到主子跟前晃就是了。”翠眉板着脸。
她这话没毛病，少到主子跟前晃悠，是避祸的第一法则。
翠眉自己这会子也不想到前头去，但主子跟前缺人不像话，也是会被问责的。
储秀宫暂时没有掌事姑姑，宫女太监基本都是听她指令行事。
自然还得到主子跟前去。
回到前面，她悄悄儿觑了眼两位主子的面色，分别都有些不安。
不出奇，不管是谁，皇上在自己宫里传出龙体有恙，不是什么好事。
事已至此，首先要保证，皇上不会迁怒两位主子，只要她们没事，储秀宫就在，储秀宫在，主子要人侍候，皇上也不会过分苛责她们。
“两位娘娘，皇上那边，是不是要看着点。”
平安睨了她一眼，“皇上此时不希望有其他人在，你约束好宫里的人，别靠近内殿。”
翠眉不解，她觉得，男人和妇人一样，伤了、病了，都是希望有人在身边陪着的。
皇上以前有个风寒头热，也会有嫔妃侍疾。
她觉得是两个主子年纪太小了，比不得她在这宫中多年，懂得多。
继续提议：“往常，若是碰到皇上或是皇后不舒服，没有特殊情况，众妃都是要侍疾的。此时有两位娘娘陪在身边，想来皇上心里才觉得熨帖呢。”
“你对这些倒是挺熟悉。”
“奴婢在宫里侍候的时日长些，见过几次，娘娘听奴婢一句，进去陪着，有利无弊。”
如意正心浮气燥，闻言火了：“你这么懂规矩，索性你进去候着，有什么吩咐进紧做了，说不得皇上一感动，封你做个官女子。”
翠眉被怼得面色阵青阵白，自觉十分委屈。
不忿自辨：“如嫔娘娘何必这样做践奴婢，不过因着您是主子，为了你的前途，才多嘴两句。”
如意冷笑：“好一个为了我的前途，到底是谁的前途，你心里清楚，莫说我们出来是皇上的意思，你妄揣圣意，也是死罪！”
翠眉眼前一黑，这一口大锅扣下来，储秀宫还有没有前程她不知道，自己多半是要小命不保。
“娘娘恕罪，奴婢无心的！”她扑通跪下。
如意冷嗤了声，并不看她。
平安出声：“起来吧，你说得也有理，去里面候着，注意别入内殿去。若有吩咐，马上来叫我们。”
翠眉叩了个头，膝行后退，慢慢起身往里面去。
如意瞧着她的背影，越发来气：“在这宫里，没依靠，连个奴婢都敢蹬鼻子上脸，气死我了。”
“她有僭越，你也有不该，皇上还在这，你想他看到你毫无教养训斥下人的样子？”
“我、、我、刚才就是气糊涂了。”
“需知我们现在已在孤舟上，风高浪险，前程如何，谁也不知道，现下可出不得一点岔子。”
“怎么办，阿姐，我觉得皇上并没有很宠我们，甚至，甚至我觉得他在怀疑我们。”
“放心，只要咱们这个肚子在，短时间内他不会要我们命的。”
“这个也撑不了多久，三四月不见显怀，就露馅了。”
“希望到那时，他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如意：“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的问题，他怎么就成这样了，难道真的是太虚了？可是这不也日日大补着呢。”
平安目眺远处：“我也不知道。”
她侧头看了眼妹妹，对方显然很紧张，她明知道定与自己有关，却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
“我后来想想，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皇上擅于攻心，不知道便不会逃避他的问题。”
忽地，身后内殿那边传来喧哗声，两人视线交汇，齐齐回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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