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失去

我们距离开学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宋雅却早已提前开学，而许清欢也将爷爷接到我的房子，说是怕他老人家自己在家孤单。

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可我依旧每天泡在七色花酒庄中直至深夜，也不喝酒也不抽烟，只是在乔薇薇的办公室摆弄欣玥的吉他，最后与她在酒庄门口分道扬镳，爷爷一开始也会因为我的晚归而唠叨几句，但或许是已经习惯，现在当我到家时他们爷孙早就沉沉睡去。

直到一天下午我醒来时发现家中一片寂静，这才有些疑惑的边起床边喊道：“爷？清欢？”

我喊了几声没见人答应，刚想如往常一样前去乔薇薇的酒吧，却在门口瞥见阳台上那道苍老的身影，我通过窗户钻到阳台坐在爷爷身边，抬头只见天空中已经隐隐有乌云聚拢。

“爷，在这干嘛，回屋吧，快下雨了。”

“不要紧，这不还没下吗？”

我看着这倔强的老头无奈的笑笑，继续问道：“许清欢呢？她怎么不在陪你？”

“她同学找她出去玩，呵呵，这小丫头笑的呦，估计是有男朋友喽。”

我轻轻笑了笑说道：“只要真心对她就好。”

爷爷拿起桌边的白酒轻轻抿了一口，又发出一声极其舒服的吧唧声说道：“是啊，你们这俩小孩过得好就可以了。”

“我都快22了，爷。”

爷爷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在我这你不就是小孩吗？…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今后的生活能过得好点，咱们这一大家子爷爷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哎…”

“爷，我没事的…”

“爷知道你大了，懂事了，但有些情绪还是不要憋在心里，容易生病啊。”

我没有再接下爷爷的话，只是愣愣的望着天空中的乌云，那漆黑的天空仿佛是压城的大军，让人觉得恐惧，觉得压抑，而爷爷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默默地躺在摇椅上享受着悲凉的阴天。

我叹了一口气瞥向闭着眼睛的爷爷，最终也放弃了再去七色花的想法，我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天空许久许久，久到连我也忘记了时间，不清楚这昏天黑地是由于阴天亦或是日落，楼下偶尔传来的孩子们的嬉闹声也成了这空洞幻境中唯一的变数。

待到周围一切欢快的声音消失，只剩冷风不断穿过我耳机的呼啸声时，我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随后便给许清欢拨去电话催促她早些回家，而她也答应的很是爽快，可却匆匆挂断电话，我再一次无奈的叹气，接着转头望向依旧平静的爷爷。

“爷，进屋吧，很晚了。”

我轻轻呼唤，可一向睡眠十分浅的爷爷却没有丝毫反应，也就在这一刻，那夜空中的乌云仿佛飘进我的心中，我有些恐惧，又有些漠然的凑近，轻轻拍了拍爷爷的肩膀却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直到我用颤抖的手凑近爷爷的鼻孔，天空中那一声惊雷才轰然炸出。

……

我站在充斥着浓厚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中漠视着周围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明明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泪痕、痛苦，可只有我仿佛是这场悲剧的观众，我不理解为什么是我，又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看着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许清欢默默低下了头，于是我拼尽全力尝试，想着哪怕挤出一滴眼泪也好，可无论我如何努力，那眼泪仿佛被枷锁牢牢困住，困在深不见底的深渊，我闭上眼试图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中，可那一直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却在谎言破碎后骤然坍塌，看着一点点消失的一切我这才终于意识到，我的根似乎消失殆尽了。

再次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时，我已经站在奶奶的墓前，家里人一致同意将二老葬在一起，他们貌似询问过我的意见了吧，但这已经不再重要，毕竟荒凉的田野早已没有太多人经过，而凌晨的天也依旧没有透出一丝月光，雷闪交加的天气同样不见一滴雨水，宋雅牵着我的手却让我更加想念失去的一切。

从前的我认为，向来是没有人会对一堆土产生情感，土就是土，被人踩在脚下，经历风吹雨打，散开又聚集，谁会多看一眼。可这一刻我才突然明白，原来土堆也可以如群山那般厚重，被我踩在脚下的不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滚烫的岩浆，风将乌云吹入我心，雨将伤痛重新聚集，那无人在意的小土堆却让我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安哥哥…”

宋雅清软的声音透过悲伤传进我的大脑，我俯下身摸着她的头说道：“乖，我们再待一会就回家。”

宋雅摇了摇头，带着她的天真问道：“爷爷为什么不像别人那样摆个灵堂，然后弄一些别的事啊？”

宋雅清澈的话语仿佛一把打开枷锁的钥匙，而我的泪也终于在这夜深人静的田野落下，我略微用力的握住宋雅的手说道：“因为爷爷走的没有痛苦，是喜丧…他们二老生前最相爱了，这样…这样或许可以让他们快点见到彼此吧…”

宋雅似懂非懂的点着头，而我也将眼泪擦去，再回头看一眼这小小的土坡后便带着宋雅回家，我坐在卧室的窗台上抱着欣玥的吉他望着乌云密布的夜空叹气，总觉这场雨会比往常更加凶猛，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没一会这场暴雨终究还是如约而至。

宋雅规律且匀称的呼噜声在这轰鸣的夜晚仿佛一支强效镇痛剂，它让我在绝望中感受平静，我轻抚着琴弦，伴随着暴雨敲打在窗户上的震耳欲聋，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蹑手蹑脚的将药吃下，随意的躺在沙发上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醒来时宋雅仍在熟睡，我看着已经过了上课的时间，索性也就再帮她请了一天的假期，我拿出手机联系好乔薇薇去照顾宋雅后，便看着身边的吉他又一次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哪怕这次真的是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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