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大唐双龙传(今非昔比)
正事谈毕,敞轩内的气氛似乎松弛了几分。
易华伟放下茶杯,起身道:“这别院景致尚可,单夫人若有闲暇,不妨随我走走。”
单美仙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起身,柔声道:“盟主相邀,美仙荣幸之至。”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莲心堂,步入别院的园林之中。
晨雾已散去大半,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青石小径上投下班驳的光影。深秋的园林,虽无春夏的繁花似锦,却另有一番疏朗开阔的韵味。
荷塘中,残荷听雨,别具风骨;假山旁,秋菊傲霜,暗吐幽芳。
易华伟步履从容走在前面,青衫在微凉的秋风里轻轻拂动。偶尔驻足,目光掠过一株形态奇崛的古松,或是一处匠心独运的叠石。
单美仙安静地跟在他身侧稍后半步的位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微微侧首,目光时常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线条冷峻的侧脸上,感受着他身上那份仿佛与天地同在的宁静与浩瀚。
淡紫色宫装裙摆迤逦,行走间环佩轻响,与周遭的秋色竟奇异地和谐。发间那支玉凤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折射着细碎柔和的光芒。
单美仙尽力维持着身为东溟派掌门的雍容气度,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比平日快了多少。能与他就这样并肩漫步,于她而言,已是难得的静谧时光。
“此处原是安隆为了享乐所建,”
易华伟在一座横跨小溪的石桥上停下,望着桥下清澈的流水,淡淡开口:“格局虽小,倒也闹中取静。”
单美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能得盟主驻足,是此地的造化。比起琉球岛上的海风喧嚣,此处确实清幽许多。”
她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或许向往的并非仅仅是此地的景致。
易华伟不置可否,转身继续前行。两人穿过一片竹林,竹叶已泛黄,在风中沙沙作响,更显幽深。单美仙默默跟着,只觉与他相处的每一刻,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变得不同,时间也流淌得格外缓慢而清晰。
不知不觉,日头渐高,已近午时。早有伶俐的侍女前来请示是否传膳。
膳厅设在另一处临水的暖阁内,四面窗户敞亮,可以看到外面澄澈的池塘与凋零的芦苇。菜肴依旧精致而清淡,多以时令蔬果、河鲜为主,烹制得恰到好处,保留了食材的本味。
用膳时,两人都甚少言语。易华伟用餐姿态优雅而自然,单美仙亦是细嚼慢咽,恪守礼仪,只是偶尔会借着夹菜的间隙,悄悄抬眼看向主位上的那人。他坐在那里,本身就像一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去探寻。
膳后,侍女撤去席面,重新奉上香茗。单美仙知道,自己该告辞了。虽然心中不舍,但她深知自己并无理由,也无资格长久滞留。
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沉吟片刻,单美仙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上了辞别的意味:“盟主,时辰不早,美仙叨扰已久,也该告辞了。”
易华伟抬眼看她,放下茶杯,略一思索,却道:“无妨。我正好也要进城一趟,可与夫人同行一程。”
单美仙闻言,心中猛地一跳,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喜在心底迅速漾开,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盟主他……竟愿与自己同行?
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单美仙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岂敢劳烦盟主?美仙自行回城便可。”
“顺路而已。”
易华伟语气淡然,已站起身:“走吧。”
没有给单美仙再推辞的机会,易华伟径直向外走去。单美仙见状,连忙起身跟上,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弯起一个柔美的弧度。
依旧是那辆不起眼的乌篷马车,四名东溟派女弟子护卫在侧。易华伟并未乘坐马车,也没有骑马,只是如同寻常散步般,步行在马车旁。单美仙本已踏上脚凳,见他如此,略一迟疑,便也放弃了乘车,走到他身侧,柔声道:“盟主既步行,美仙岂敢安坐车中。”
易华伟看了她一眼,并未反对。
于是,一行人便这般缓缓向着成都城行去。深秋的官道两旁,稻田早已收割完毕,留下整齐的稻茬,裸露的土地透着一种收获后的宁静与坦荡。远山如黛,天际高远。
易华伟步履看似不快,但单美仙需得稍稍提气,才能保持着与他并肩而行,又不至于失礼。她《水云袖法》已臻化境,真气流转圆融,行走间裙裾微扬,姿态依旧优雅从容。
两人并未多言,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走着。然而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单美仙偶尔会找些话题,多是关于沿途景致或川蜀风物,易华伟则会简洁地回应一二。
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秋日的凉意。单美仙偷偷侧目,看着易华伟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清晰的侧脸轮廓,看着他被微风拂起的几缕墨发,只觉得这段通往城里的路,若是能再长一些,该有多好。
然而,路程终究有限。不多时,成都城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已然在望。城门口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喧嚣的市声隐隐传来。
到了城门口,易华伟停下脚步,对单美仙道:“我便在此与夫人别过。”
单美仙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但她知道分别的时刻已到,敛衽一礼:“美仙谢盟主相送。盟主……请多保重。”
易华伟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身,青衫背影很快便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再也寻觅不见。
单美仙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护卫的女弟子轻声提醒,她才恍然回神,幽幽叹了口气,转身登上了马车。
车厢内,单美仙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袖口精致的绣纹,心中五味杂陈。有得见他的欣喜,有短暂相处的甜蜜,有分别时的不舍,更有面对那份深不可测时产生的、如同仰望星空般的渺小与怅惘。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城内东溟派设立的据点行去。
单美仙睁开眼,眸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只是心底深处,那份漾起的涟漪,恐怕需要很久才能慢慢平复了。
……………
东溟派于成都城内的据点,是一处位于城西的幽静宅院。此处并非临街旺铺,而是深藏于几条巷弄之后,白墙黛瓦,朱门紧闭,门楣上并无匾额,显得十分低调。唯有门廊下悬挂的两盏素色灯笼上,以淡墨勾勒出东溟派特有的水波纹徽记,昭示着此地主人的身份。
院内布局精巧,移步换景。前院植有几丛修竹,秋风拂过,竹叶沙沙,更添清幽。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是主院,正厅名为“听涛阁”,虽在内陆城市,仍沿用着琉球岛上的习惯命名。厅内陈设典雅,多以深海沉香木、珍珠贝母等海外珍品装饰。
单美仙刚回到听涛阁,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扶手椅上坐下,接过侍女奉上的参茶,还未及饮上一口,一名身着水蓝色劲装、面容精干的女弟子便快步而入,神色凝重地躬身禀报:
“夫人,有消息了。我们的人在西市‘散花楼’外,发现了席应的踪迹。他此刻正在楼内……寻欢作乐。”
“散花楼?”
单美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帘,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凝结了寒冰:“确认是席应本人?”
“确认无误。”
女弟子肯定地点头:“属下的人亲眼所见,其人紫瞳隐现,特征明显,与情报中描述的‘紫气天罗’大成之象颇为吻合。”
单美仙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如潮水般涌起,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她深知席应的厉害,尤其是练成“紫气天罗”后,绝非易与之辈。此处是成都,而“散花楼”正是“枪霸”范卓与“猴王”奉振麾下的重要产业,若在此动手,势必会与地头蛇产生冲突。
单美仙沉吟片刻,修长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杯沿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脆响。厅内寂静,只有窗外竹叶的沙沙声和她指尖的轻响。
“加派人手,严密监控‘散花楼’所有出入口,席应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单美仙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记住,只可远观,不可打草惊蛇。”
“是!”
女弟子领命,却并未立刻退下,脸上露出一丝迟疑:“夫人,那‘散花楼’毕竟是范卓和奉振的地盘,我们若在其内动手,恐怕……”
单美仙自然明白手下的顾虑。巴、川两派盘踞川蜀多年,势力根深蒂固,范卓、奉振皆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不好轻易得罪。她与这二人并无交情,东溟派虽势大,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秀眉微蹙,单美仙思索着对策。若请盟主出手,自然万无一失,但为了私仇劳动盟主大驾,也觉得有些不妥。忽然,脑中想起了那个如今在成都城内,似乎颇得盟主信重的身影。
“去,”
单美仙吩咐道:“通知绾绾姑娘,请她……前来协助。”
那女弟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阴葵派与东溟派虽因盟主之故同属天道盟麾下,但双方平日并无太多交集。而且那绾绾年纪轻轻,虽传闻深得盟主青睐,但请她来对付席应这等凶人,是否有些……
单美仙看出手下的疑虑,淡淡道:“照我说的去做。席应武功非同小可,多一份助力总是好的。至于范卓和奉振那边……事后,我会亲自备上一份厚礼,向范、奉二位解释,想必他们也会给东溟派几分薄面。”
她此刻尚不知晓,巴蜀联盟早已在易华伟无声无息的手段下被悄然收服。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女弟子见夫人心意已决,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单美仙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在秋风中摇曳的竹林,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波澜起伏。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清脆的铃铛声。
“夫人,绾绾姑娘到了。”侍女在门外通传。
“快请进。”
单美仙转过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襟,恢复了东溟夫人应有的雍容气度。
厅门被推开,一道红色的倩影如同燃烧的火焰般,轻盈地步入厅内。正是绾绾。
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绯红衣裙,款式却比以往稍显庄重,袖口与裙摆以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曼陀罗花纹,少了几分少女的跳脱,多了几分执掌权柄后的沉凝。如云秀发以几根镶嵌着红宝石的发簪松松绾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的妖媚之气似乎也内敛了些许。赤足未着鞋履,纤巧的足踝上却新系了一串细小的金铃,行走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与她周身流转的、愈发深邃难测的天魔气场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在她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绛紫色衣裙、体态丰腴、眉眼间带着几分风霜与精明的妇人,正是天莲宗的孙七娘。孙七娘进门后,便恭敬地垂手立在门边。
绾婠的目光在厅内扫过,最后落在单美仙身上。她虽年纪较单美仙小了许多,又是祝玉妍的徒弟,论辈分矮了一辈,但此刻她代表的是天道盟在成都的部分权柄,更是易华伟身边的人,因此态度上并无晚辈的谦卑,却也带着应有的礼节。
绾绾微微一笑,声音娇脆:“绾绾见过单夫人。听闻夫人相召,不敢耽搁,特来听候吩咐。”
目光扫过单美仙时,她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暗赞这位东溟夫人果然风姿绝世,气度雍容,难怪能生出婉晶师妹那样的女儿,更是能让盟主……她及时掐断了这个念头。
单美仙亦是颔首回礼,目光在绾绾身上停留片刻,心中却是暗自一惊。她清晰地感觉到,绾绾周身的气息圆融内敛,深邃如渊,竟似已突破了天魔大法第十七层的关口!这怎么可能?她才多大年纪?纵然天赋异禀,这进境也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绾绾姑娘不必多礼。”
单美仙压下心中的惊诧,语气温和:“匆忙请你过来,实是因为事关重大。”
她示意绾绾坐下,孙七娘则安静地为两人奉上茶水后,退至一旁。
“夫人可是为了席应之事?”
绾绾坐下,赤足轻轻交叠,裙摆下的金铃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她早已从单美仙手下处得知了消息。
“正是。”
单美仙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此獠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他现身‘散花楼’,我绝不能放过此次机会。只是听闻他‘紫气天罗’已然大成,武功非同小可,我虽有心亲手报仇,却也不敢托大。故而想请绾绾姑娘从旁协助,为我掠阵,以防此獠逃脱或其同党搅局。”
说话间,目光再次掠过绾绾,感受到对方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单美仙心中原本的几分担忧倒是安定了不少。有这位已臻天魔大法第十七层的阴葵派传人相助,对付席应的把握便大了许多。
绾婠闻言,嫣然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夫人放心,绾绾自当尽力。区区一个席应,就算练成了‘紫气天罗’,难道还能翻出天去?”
她语气中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这自信既来源于自身实力的暴涨,更来源于背后那座无可撼动的靠山。
似是想起了什么,绾绾眼波流转,瞥了单美仙一眼,语气带着几分看似不经意的炫耀,又像是解释:“说起来,绾绾能侥幸突破这第十七层,还多亏了盟主前几日心情好,随手点拨了一番呢。若非盟主以无上玄功助我梳理真气,贯通关窍,单靠我自己,怕是再苦修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成。”
这话一出,单美仙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杯中澄澈的茶汤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心中却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填满。盟主他……竟然亲自出手,助绾绾突破?
……她与盟主,究竟是何等关系?一种混合着羡慕、些许嫉妒以及更深失落感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头。
自觉有些失态,单美仙连忙垂下眼睑,借饮茶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波动,勉强笑道:“原来如此……盟主神通广大,能得他亲自指点,确是绾绾姑娘的福缘。”
绾婠将单美仙那一瞬间的失态尽收眼底,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快意,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至于巴蜀联盟和那‘散花楼’,夫人更不必担心了。”
放下茶杯,绾绾玉手轻轻一挥,姿态写意:“范卓和奉振那两个老家伙,前几日已然臣服于盟主。如今的巴蜀,早已是我天道盟的囊中之物。那‘散花楼’,夫人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谅他们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单美仙倏然抬头,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川帮跟巴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盟主收服了?她竟半点风声都未收到!这是何等手段?
震惊过后,便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倾慕。那个男人,他仿佛永远站在云端,轻描淡写间,便能搅动天下风云,定鼎一方格局。自己方才还在为如何应对巴蜀联盟而思虑权衡,殊不知他早已将一切掌控于手中。
看着单美仙脸上那复杂的神色,绾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许。站起身,红衣如火,语气轻松:
“夫人,既然消息确认,时机正好。不若我们这就准备一下,去那‘散花楼’,会一会这位‘天君’如何?也好了了夫人一桩心事。”
单美仙也从复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深吸一口气,雍容华贵的面容上覆盖了一层凛冽的寒霜,缓缓站起身:
“好!有劳绾绾姑娘了。我们……这就去送他上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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