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1章 没有陛下,就没有万历维新
第1121章 没有陛下,就没有万历维新
「金山陵园里安葬的都是万历维新推运功臣,冯大伴完全够格了,他们乐意不乐意,他们说了不算,朕说了算。」朱翊钧的眼神里都是回忆,他有些感慨的说道:「大臣们,贤还是不贤,大臣们说了不算,这可是大珰告诉朕的。」
「这都是世宗皇帝讲的,臣也是学嘴。」冯保赶忙纠正了陛下,他始终是皇家的奴才,可不敢占了这句话,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真的能埋进金山陵园吗?」
「保护朕这个功劳,还不够大吗?」朱翊钧拍了拍自己,告诉冯保,有他在,安心就是。
「那臣的确是够格了。」冯保一想还真是,他保护了大明开辟以来,甚至是有史以来,都能名列前茅的明君圣主,那这功劳,是真的够格了。
万历维新,万历都不在了,哪还有万历维新。
冯保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份,他是个阉竖,在大明士大夫们的语境里,阉竖,和不能碰的脏东西没什么区别。
金山陵园,如此神圣且庄严的地方,埋进去这么一个阉竖,就把陵园的神圣性给毁了。
这就是冯保始终不觉得自己有资格下葬金山陵园的原因。
冯保真的很想埋进去,但他慢慢的放弃了这种奢求,能在金山陵园外面找块地,已经是祖坟烧高香了。
结果,陛下告诉了他,他可以埋进去,陛下已经做了决定。
「万历维新的内相,你都没资格,那天底下有资格的又有几人?」朱翊钧宽慰著冯保,冯保看似什么都没做过,但他领著司礼监默默支持了万历维新一切政策的推动。
司礼监的支持很重要,这代表著皇帝能直接指挥的人马,都遵循著皇帝的意志。
这一点对皇帝、对天下而言,其实都很重要,要不然会闹出:皇帝被人给毒死了,还要在史书上被人写病逝了,结果一验尸,果然是毒死的笑话。
「老臣谢陛下圣恩浩荡。」冯保郑重道谢,他在朝中多年,他死后入陵这事儿,陛下其实可以不办,不办就少了很多很多的麻烦,而且还能进一步让士大夫们死心塌地,但陛下还是要办。
冯保当然可以理解陛下的想法,陛下是为了定规矩,让金山陵园保持足够的纯粹性,所有万历维新推运功臣,都可以埋进去,无论贵贱。
金山陵园的唯一规矩,就是是否对万历维新有巨大贡献,而不看身份。
但冯保很清楚这是圣恩,陛下可以不办,陛下办就是恩情。
陛下真的忘记了当年的龃龉吗?如果真的忘了,他冯保一句话没说,陛下都猜的七七八八了?陛下心里记著呢,记得清清楚楚。
万事不由己,很多时候的很多决策,都不是出于本意,而是复杂环境下诸多因素下做出的决策,冯保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万事通达,他知道陛下有一万个理由可以不做,但陛下做了,这就是恩情。
「冯大伴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吗?」朱翊钧看著冯保,临终之前,最后可以许个愿。
「臣最是放心不下的就是宫里这些徒子徒孙了,陛下,我们这些个阉贼,其实都是些苦命人罢了,宫外活不下去进了宫,进了宫还要跟人争,一辈子都在跟人争,跟人斗,斗的死去活来,因为争不过就死,死了连个坟头都留不下。」冯保断断续续说了一大堆的话。
「若是陛下觉得他们碍眼,就打发他们去凤阳耕地就是。」
出于对公序良俗的考虑,陛下特别恩典了他入金山陵园,可这些徒子徒孙们,恐怕会被陛下当成泄愤的对象,冯保希望陛下能够宽宥一二,不用就不用了,别直接打杀了,怎么都算是条命。
「好,朕答应你。」朱翊钧没有为自己分辩,而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冯保这个老祖宗离世了,就有了新的老祖宗,新的老祖宗有自己的徒子徒孙,新的老祖宗,对一些个已经分配下的利益,也有自己的想法,有了利益之争,就有了你死我活的充分理由。
冯保离世,代表著宫里新一轮的权力斗争,这个斗争的过程是不可控的,不受个人意志而转移的大势所趋。
朱翊钧答应了冯保,这些徒子徒孙们斗争失败,可以到凤阳种地去。
「谢陛下圣恩。」冯保再次谢恩,他已经十分疲惫了,跟皇帝陛下说了这么多话,已经耗尽了为数不多的精力,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朱翊钧在冯保的病榻之前,待了两刻钟,看冯保睡得安稳,才离开。
冯保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到了夜里子时,睡梦中的冯大伴,与世长辞,享年七十四岁。
朱翊钧一直在等消息,得知冯保在睡梦中,没有痛苦的离去,叹了口气,看著窗外的天空,有些感伤的说道:「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消息传来,还是让人有些无可奈何。
「七十四,喜丧了,陛下节哀顺变。」张宏低声宽慰著陛下,他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看得出来,陛下是真的有些悲伤。
「张大伴,如果论资排辈还排不到他李佑恭,你就真的没一点想法?现在冯大伴走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朕就让李佑恭再在广州待一年半载,足够你收拾停当了。」朱翊钧感慨了冯保的离去,问起了张宏的意见。
张宏第一次让贤给了李佑恭,朱翊钧后来把李佑恭派到了广州去,让张宏在御前伺候了一年多的时间。
张宏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一年,不知道想法是否发生了改变。
「陛下,臣不是这块料儿,有些东西,拿不住,会死人的。」张宏摇头说道:「臣的才能有限,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被斗到廊下家去了,安南战事,胜负已分,臣请李佑恭回朝。」
张宏对自己的斤两心里有数,在复杂的宫廷斗争中,冯保脱颖而出,成为了老祖宗,而他张宏,却斗的大败亏输,到了廊下家。
在御前,他伺候了一年的时间,他越看越清楚,不行就是不行。
但他张宏占了一个忠字,别管其他的有没有,就凭这个字,他就可以一直在陛下身边。
「你的性情有些过于恬静了,朕怕李佑恭容不下你。」朱翊钧有些担心的说道,张宏笨、不好用、不趁手,朱翊钧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才如此担心,张宏是斗不过李佑恭的。
李佑恭这些年走南闯北,作为监军征战俺答汗、入朝抗倭,出使琉球、吕宋、金山、倭国等多地,功劳赫赫,现在,宫里有个论资排辈能排在他李佑恭前面的人。
「臣真的要是仗著自己资格老,把自己弄得德不配位,才是危险,给了他理由,臣让贤了,他要在再得寸进尺,宫里人怎么看他不提,陛下又会怎么看他呢?有陛下在,臣就不用怕他。」张宏倒是颇为坦然的说道。
他张宏,有靠山!
宫里的事儿,和宫外的事儿,规矩是完全不同的,宫里是陛下说了算,李佑恭真的贪心不足,得寸进尺,陛下只会处置李佑恭。
「而且,李佑恭他不会,他这孩子,臣看著长大,性情宽厚好义,绝不会胡来。」张宏说了自己又说了李佑恭,他笨归笨,但还是会看人的。
「那朕召他回宫。」朱翊钧见张宏真心推脱,也就做了决定。
李佑恭回朝,一共用了十五天的时间,这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他是坐了海防巡检的水翼帆船回京,才能这么快,李佑恭一回京,得知冯保的灵柩,还停在宫里,大惊失色。
「就是平日里,陛下太给这些大臣们脸了!陛下定下的事儿,他们还敢如此反对!简直是逆反天罡!」李佑恭面圣见礼后,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你这就是有点先入为主了,朕是在等你回来。」朱翊钧示意李佑恭稍安勿躁,李佑恭哪哪都好,就是脾气有点暴,一回宫听说了这冯保停灵之事,立刻大怒,准备好生教训下这群大臣,让这群大臣们想起阉党的可怕。
「额——」李佑恭有些愕然,他疑惑的问道:「陛下,臣想错了?臣从接到圣旨,就一直担心此事。」
朱翊钧摇头说道:「没有臣子反对,因为冯大伴最大的功绩就是保护了朕,如果大臣们反对的话,岂不是说,冯大伴就应该看著朕去死?啧,就是万历维新之前,你给大臣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说出这话来。」
千年以来,君君臣臣,早就形成了思想钢印、绝对正确,冯保在主少国疑的时候保护了皇帝的安危,这是基本事实,胡言乱语,那真的是逆贼了。
金山陵园,一个唯功过的地方。
「等你回来,就是让你给冯大伴扶枢安葬,这样一来,名正言顺了。」朱翊钧解释清楚了,为何会停灵十五天,而不是七天安葬。
葬礼始终是给活人办的。
李佑恭名义上是冯保的义子,冯保下葬,他不扶灵,恐怕会被人指指点点。
「如此,臣还以为是这些个大臣们在反对。」李佑恭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要真说有事,大臣们比较反对朕给冯保谥号。」朱翊钧倒是说起了大臣们的态度,大臣们对冯保下葬金山陵园之事,没有反对意见,也本该如此,功过大家看的很清楚。
可是皇帝要给冯保谥号,就让大臣们很难接受了。
「黄巢、王仙芝揭竿而起,大唐本来国祚已尽,可大唐就是命不该绝,出了个宦官的将领,名叫杨复光,虽是黄门近幸出身,但胸有韬略,内肃朝政,外结藩镇,居然把天下危亡的局面,短暂的安稳了下来。」
「黄巢、王仙芝被平定,大唐能用的将领,大部分都是杨复光的门生故吏。」
「朝廷赐号资忠辉武匡国平难功臣,杨复光病逝后,追赠观军容使,谥号忠肃。」朱翊钧先讲了一段历史,唐末风云,黄巢闹得天翻地覆,能够被平定,这个杨复光是个关键人物。
历史上,有谥号的宦官很少,而且多数都是恶谥,比如安史之乱后,封王拜相的宦官李辅国,他的谥号是丑,这个谥号,可谓是极尽羞辱了。
大明没有给宦官谥号的例子,皇帝想以杨复光拯救江山社稷为旧例,给冯保忠肃的谥号,大臣们的反对意见很大。
「谁敢反对陛下?」李佑恭眉眼一喜,这刚回朝,就能捞到功劳了!到现在,居然还有人敢反对陛下!
是时候,让大臣们回忆一下阉党凶焰滔天的可怕了!
「沈鲤。」朱翊钧说出了一个名字,摇头说道:「这事儿最麻烦的就是,沈鲤他不是反贼。」
「沈鲤确实不是反贼。」李佑恭目光一凝,到手的功劳没了,为难沈鲤,那不是功劳,那是危害国朝社稷。
沈鲤是骨鲠正臣,因为环境的不同,沈鲤可以表现的比海瑞还要骨鲠。
「你去宣大宗伯来,朕跟他再商量下。」朱翊钧示意李佑恭去宣大宗伯。
李佑恭俯首领命,斟酌再三,到了文渊阁,宣见了沈鲤,并且和他一起坐上了小火车,向著通和宫而去。
「李大珰,这谥法若是乱了,对陛下最是不利,所以我这把老骨头,才如此阻拦。」沈鲤在火车吨哒吨哒的响声中,打破了车厢里的冰冷的氛围。
「谥法,是对大臣们的盖棺定论,是圣上御下的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如果谥法坏了,大臣们不再追求后世荣辱了,御下就是千难万难了,自则天皇帝给唐高宗加谥号天皇大帝后,这谥号就彻底乱套了。」
给皇帝的谥法败坏后,皇帝的谥号一个比一个长,已经无法直观的评价一个人的功过了。
一旦谥法败坏,大臣们不再在意,皇帝御下,就变得更加困难了起来。
「我这把老骨头,也请辞了三次了,知道自己膈应人,哎。」沈鲤也知道,自己其实挺招人烦的,这不是他第一次忤逆圣意了,也不是最后一次,只要他还做大宗伯,他就会一直膈应人。
皇帝也真是,明明很膈应,还非让他继续做大宗伯,高启愚入不了阁,做西书房行走,一样可以面圣。
「大宗伯这话说的,陛下自有用人的道理。」李佑恭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其实他甚至还觉得,沈鲤说得对,真的把谥号搞乱了,真的会出些意料之外的问题,厚葬金山陵园,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待遇了。
设身处地的想,李佑恭对谥号这东西,其实也不在意,他比较在意能够安葬金山陵园这件事,谥号,是这些士大夫们,才会在意的东西。
李佑恭和沈鲤不再说话,李佑恭在小火车吨哒吨哒的响声中,有些走神,他本能的觉得,宦官有谥号这种事儿不好,但不好在哪里,他说不上来。
李佑恭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但随著一声汽笛长鸣,打断了李佑恭的思考,他有些懊恼,但还是带著沈鲤入了通和宫御书房。
「大宗伯免礼,朕跟大宗伯打个商量,不如单谥一个字肃如何?也不谥号忠肃了。」朱翊钧示意沈鲤坐下说话,和沈鲤商量著来,沈鲤的反对意见,朱翊钧认真看了,说的很有道理,谥法还是不能败坏。
那就折中一下,只给一个字好了。
「陛下,臣还是不同意给谥号。」沈鲤执拗的摇了摇头,他看著陛下,又看了眼李佑恭、张宏等人,才低声说道:「陛下,臣反对这事儿,还有个理由,陛下要是真的给了冯大伴谥号,才是对冯大伴这辈子的否认。」
「这话怎么说?怎么就成了朕对冯大伴的否认?!」朱翊钧显然错愕了一下。
沈鲤这才面带为难,斟酌再三说道:「陛下,这历史上,但凡是有谥号的宦官,无论美恶,其实他们都应该算外臣,而不是内臣。」
「陛下说的杨复光,还有恶谥的李辅国,都是如此,他们是外臣大于内臣,所以才会有谥。」
「所以宦官一旦有了谥号,无论功过,其实都是对他的否认。」
李佑恭看了沈鲤一眼,他在车上想了很久,想明白一点没想明透的地方,被沈鲤给点破了。
礼法这东西果然如此,有些规矩看起来奇怪,但细究下来就发现,这种礼法存在,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朕明白了。」朱翊钧听懂了沈鲤的话有些后怕的说道:「若不是大宗伯提醒,朕给冯大伴谥号,岂不是害了他?那这墓碑上,就写个大伴如何?」
「理当如此。」沈鲤起初还以为陛下就是为了否认,才非要这么做。
沈鲤接连反对了几次,陛下还要给谥号,沈鲤逐渐意识到,陛下似乎是真的想给冯保更多的恩荣,本意上,是对功臣的肯定。
「怪不得朕问先生,先生一言不发。」朱翊钧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张居正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如此奇怪,不反对不支持不表态,三不原则进行到底。
当年主少国疑的时候,冯保和外臣是有勾结的,这个外臣就是张居正,冯保的义子徐爵和张居正的大管家游七,可是有秘密通道的,这事儿朱翊钧也是知情的。
主少国疑,皇帝都朝不保夕的特殊政治环境下,这种事当初看正常,现在皇帝春秋鼎盛,皇威正盛,这种事看的就有点逆反了。
善恶的标准,会随著时代的改变而变化。
「先生以前就一直跟朕讲,过犹不及过犹不及,朕倒是听进去了,得亏有大宗伯这样的骨鲠正臣,朕才没有好心办成了坏事,那就写个大伴好了,如此已是圆满了。」朱翊钧最终做出了决策。
「陛下还是准了臣致仕奏疏吧,臣屡次忤逆圣意,已是大不敬了,还请陛下全臣忠君之名。」沈鲤是真的想退了。
做一个威权皇帝的谏臣,是很危险的,哪怕这个皇帝足够的英明,良言嘉纳,不会因此动怒。
可朝臣们不这么看,部分狂热的维新派官僚们不这么看,以侯于赵为代表的狂热维新派看他沈鲤,已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沈鲤的确在纠错,可在一些狂热的维新派眼里,沈鲤就是个沽名钓誉,屡次违逆圣意的贱儒。
「人非圣贤敦能无过,若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纠错,这国事就会一点点的衰败下去,大宗伯言重了。」朱翊钧摇头说道:「若是费利佩身边,有大宗伯这样的骨鲠正臣,他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了。」
「黎牙实已经很骨鲠了。」沈鲤委婉的提醒皇帝陛下,费利佩不是没有忠臣,是费利佩自己把忠臣推了出去。
劝谏和听谏这个矛盾中,君主是否能听得进去,是否能够分辨劝谏正确与否,才是关键。
「这倒也是,朕还是听劝的。致仕之事,不必再提。」朱翊钧摆了摆手,仍然不准沈鲤致仕。
在万历维新的成果逐渐展现普惠,皇威愈盛的当下,一个愿意讲真话,讲实话的骨鲠正臣,就显得那么重要和难能可贵。
沈鲤没有长著无数张脸、无数张嘴、无数个舌头,不停的说陛下圣明。
沈鲤始终是他自己,一个骨鲠正臣,觉得不对,就会开口说的人。
朱翊钧对那个梦,是真的惊惧难安,可是沽名钓誉的贱儒和骨鲠正臣,又比较难区分,沈鲤久经考验,已经数次证实过了,其本人就是骨鲠。
沈鲤再拜才离开了通和宫御书房,他离开的时候,见到了西书房行走高启愚O
高启愚显然也是为此事而来,沈鲤和高启愚耳语了几声奏对的详情。
高启愚的表情变了数变,才说道:「大宗伯还是大宗伯,在礼法一道,颇为见地,我都没想到这一层。」
「我也不进宫面圣了,此事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高启愚的神情,有些许的尴尬,在是否给冯保谥号这件事上,高启愚是赞成陛下的,觉得冯保有功绩,觉得沈鲤的反对,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觉得给高了,可以重新拟一个,不给是何意?
沈鲤连冯保下葬金山陵园都同意了,却不同意给谥号。
最终,冯保以大伴的身份,下葬了金山陵园,李佑恭扶灵枢出宫,冯保治丧之事,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的结束了。
大臣们对冯保下葬金山陵园早有准备,在冯保致仕的时候,陛下就在金山陵园做规划了,这金山陵园设有守陵衙司,冯保要下葬金山陵园,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无力反对。
大臣们之所以不反对,理由非常简单,因为大臣们也逐渐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没有陛下,万历维新注定失败。
这个共识是「陛下总是正确」的一部分,而这个共识,皇帝是不知情的。
杨博当年拉拢张居正,要楚晋合流,当时晋党骂张居正出力不讨好,说张居正威权震主,祸萌骖乘,何怪乎身死未几,而戮辱随之。
当时晋党就提醒张居正,这次的变法,是摄政变法,是威权震主,福祸难料,到时候就不要怪人刚死,尸骨未寒的时候,杀戮和羞辱随之而来。
这个提醒,从历史经验来看,的确是对的,但实践下来却完全不是如此,历史经验不是错的,之所以会产生偏差,完全是因为陛下真的不一样。
陛下心里,完全没有那种天生贵人的傲慢,这就是历史没有再次上演的原因。
在没有陛下就没有万历维新」的共识之下,冯保在主少国疑的时候,保护了主上的安危,这份功劳比皇帝想的还要大得多,下葬金山陵园,完全有资格了。
李佑恭刚回宫就要为冯保治丧,他结束了忙碌,就私下见了张宏,和张宏好好谈了谈。
「张大伴,咱们都是宫里人,给陛下办事,这要是门里闹起来,恐怕要让外人笑话陛下,御下无术,君辱臣死,若是张大伴有志于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我还是外派的好,省的两看相厌,缠斗起来。」李佑恭开门见山,有话直说。
张宏看著李佑恭笑了起来,显然李佑恭压根就不知道,他张宏是主动让贤,陛下不说,让他说,就是让他施恩李佑恭,防止内讧。
张宏不肯德不配位,是怕内让,李佑恭想著论资排辈,他可以再等些年,也是怕内让。
张宏把冯保病逝当天,陛下对他说的一番话又挑重点讲了讲,摇头说道:「陛下怕咱们闹起来,有失体统,现在看来,若真的失了体统,咱们俩,就真的成阉贼了。」
显然,二人都不想失了体统,都不想当阉贼,都想当贤宦,都想著下葬金山陵园。
「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佑恭这才全然知道了张宏的真正想法,赶忙说道。
李佑恭还担心陛下的决策,会让张宏心生不满,听完了整件事的过程,他才知道,原来是张宏主动让出来的,那内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李佑恭不是个傻子,这种情况,还要对付张宏,那根本就是在对付自己。
万历朝的宦官,确实都很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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