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吏部的年底账本
朱小宝笑着清了清嗓子,就来了一段。
“两姓合卺,一堂誓盟,佳偶永契,璧合齐名。”
“观此梨雪飞满庭,恰是筑巢好时令;待他年兰桂绕阶前,共期家门永昌兴。”
“将白首之约书于锦笺上,把红叶之缘刻入鸳鸯盟。”
说完,殿里一下子没声了。
武将们瞪着眼睛发愣,文臣们全捋着胡子点头,听得入了迷。
“好啊!好啊!”
詹徽他们小声嘀咕着,忍不住叫好。
礼部尚书李缘回过神后,脱口就夸。
“太孙殿下果然好文采!”
虽说按规矩该矜持点,可连都察院左都御史暴昭都沉浸在这词儿里了,谁还管失不失礼啊!
朱元璋坐在上头,等小俩口奉茶。
他脸色一正,对朱小宝说。
“今日起,你便是人家的丈夫了,得跟妻子相敬如宾。”
“而你身为皇储,更得好好干,别辜负了信任你的百姓和大臣们!”
朱小宝赶紧磕头行礼。
“孙臣记住皇爷爷的话了!”
婚礼从傍晚一直闹到半夜,礼部那套程序才算走完。
东宫各个厅堂都开了宴席,新妇得在新房等着,新郎朱小宝却得挨桌敬酒。
这一夜,东宫里全是笑闹声和喝高了的吆喝声,直到后半夜还没停!
喜宴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后,文华殿的鎏金铜烛仍在跳跃微光。
等最后一批贺喜的亲友离去,朱元璋和朱小宝对坐案前,两盏新沏的雨前茶正腾着热气。
老爷子今儿个破了例,任凭孙儿怎么劝都要添酒。
他捻着银须,笑出了满脸的褶皱。
“这辈子能有几回见着孙媳妇的喜事?总得喝个痛快!”
说来也怪,老爷子竟真就只喝到了双颊微红,却神智清明,倒让一旁的朱小宝暗自松了口气。
可那笑意未达眼底。
朱小宝分明看见,当祖父凝视自己时,那浑浊的瞳孔里浮着层薄薄的伤感。
就像殿角那株老梅,在绽放新蕊时总带着对寒冬的留恋。
这半年来,老爷子的腰杆愈发佝偻,连挑灯芯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你瞧这烛火。”朱元璋忽然起身走到铜烛台旁,银簪挑起灯花,“就算是宫里的贡蜡,也有燃尽的时辰。”
朱小宝心头一紧,连忙转换了话题。
“皇爷爷,户部的年终账册可算出数了?年关可眼瞅着就要到了!”
“你个小滑头!”朱元璋笑骂着拍了下案几,“转话题比翻书还快!”
可数落归数落,他到底敛起了怅然。
“就等交趾的册子呢!傅友文昨儿个刚从驿馆取回来。”
“明儿一早去谨身殿开小朝会,顺带琢磨琢磨永不加赋的事。”
说罢他挥了挥手,背影在烛影里晃出几分萧索来。
“行了行了,快回房疼媳妇去,别在这儿陪老头子喝寡茶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
朱小宝望着那背影,忽然想起前世幼时骑在爷爷肩头看花灯的场景。
等他晃进卧房,却见婉儿正端坐床头,面扇下的身子,抖得像只受惊的雀儿。
他刚拿开面扇,就见婉儿腮帮子鼓鼓的,嘴角还沾着桃花酥的碎屑。
那模样,逗得朱小宝直乐!
偏偏婉儿一开口,碎屑全喷到了他的衣服上。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手忙脚乱的去擦。
“刚刚我见喜娘们都撤了,就偷偷拿了块点心……”
“傻丫头。”朱小宝捏了捏她的鼻尖,“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不必学那些规矩给我看。”
可婉儿却认真摇了摇头。
“爹爹和小姑说了,嫁与皇储更要端庄,若是被人瞧出轻狂,那不是给你招闲话嘛?”
这一夜,朱小宝睡得格外踏实。
待晨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时,却见婉儿早已将屋子拾掇得一尘不染,食盒里还有温着的莲子羹。
他望着忙前忙后的身影直叹气。
“你呀,东宫有的是下人使唤,何苦自己操劳?”
“我从苦日子过来的,闲不住呢!”
赵婉儿说着,又捧来温水伺候他洗漱。
朱小宝由着她擦脸梳头,忽然想起当年在应天街头啃冷馒头的光景。
如今这饭来张口的日子,倒真像做梦似的。
等他赶到谨身殿,朱元璋正对着一碟小笼包唉声叹气。
见朱小宝进来,老朱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哟,娶了媳妇就忘了爷爷啦?往日里早该陪咱用早膳了。”
那酸溜溜的语气,逗得旁边的谷大用直憋笑。
朱小宝刚想赔罪,却听老爷子又道。
“罢了罢了,快去叫各部堂官进来,今年这财政账,指不定又要愁白咱几根胡子了。”
说这话时,他望着窗外初升的日头,眼神里既有对民间百业兴旺的欣慰,又藏着对国库入不敷出的愁绪。
“臣等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等各部首脑在殿内站定,朱元璋忽然指了指朱小宝。
“今日这朝会,让咱大孙主持。”
朱小宝应声上前时,殿外的红日正冲破云层。
就像他此刻的心境,既揣着对新政的憧憬,又惦记着洞房里那个会把糕点喷他一身的小媳妇。
这家国两难的滋味,怕是要从这朝会一直尝到掌灯时分了。
腊月的紫禁城飘着细雪,这场决定国祚走向的年终小朝会,从洪武二十六年十二月初就像绷紧的弓弦。
各部堂的算盘珠子打得飞快,笔墨纸砚堆成小山,偏偏朱小宝殿下的婚讯像团棉花,轻轻盖住了满朝文武的焦虑。
朱小宝往老位置一站,目光扫过乌泱泱的官帽海洋,开口道。
“吏部掌百官教化,詹部堂,你先来吧。”
这话一出,满朝官服都挺了挺。
要知道,在永乐朝内阁崛起前,吏部可是铁打的百官之首,不像后来礼部靠着非翰林不入阁的潜规则上位。
詹徽捧着烫金札子出列,声如洪钟。
“启禀陛下、太孙殿下,洪武二十六年吏部账本在此!”
他顿了顿,报出了一串数字。
“天下编户一千二百六十三万零八百九十,总人口三千九百二十万零六千四百三。”
话音刚落,笏板堆里响起细微的抽气声。
对比去年,户数涨了三千六,人口却少了一万九千八百三!
这账算得蹊跷?
其实满朝都心知肚明。
士绅豪门的田庄里,藏着多少没上户口的黑户?
户部的黄册永远是本糊涂账,但就这模糊数据,足够让金銮殿上的人皱紧眉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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