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仅此而已

“郭夏，你给我让开！本宫要出去！”

王宫内，婉夫人满面怒容，训斥着王宫内卫同龄郭夏。

郭夏恭恭敬敬地跪在婉夫人面前，身后的卫兵同样跪着，却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夫人，现在外边实在太危险了，神尊有令，务必要保护您。请不要为难末将。”

郭夏低着头，心中却把行宫的宫女骂了个遍。

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心眼的，居然说漏了嘴，让夫人知道项翦成为神族新的神尊这件事。

夫人虽然是人族，修为低下，但在宫中这么多年，绝对不是傻子。

神尊之位，通常是由前任神尊指定，可现在项渊远征在外，项翦居然得到大祭司的承认成为了新任神尊，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最重要，这样一来，置项渊于何地？

婉夫人之前是对项翦深信不疑，但现在回过神来，便推测的出来项翦背叛了对她的承诺。

项翦并不是让项渊不得不立他为继承人，而是迫不及待的篡位。

尤其在知道了项渊在前线意外大败之后，她就更加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项翦的局。

而她，在这场局中，等同帮凶。

当下她就要去质问项翦，怒不可遏。

“神尊？你说的是哪位神尊？”婉夫人冷声说道：“我知道的神尊，正在前线为了你们神族的大业浴血奋战。”

郭夏低头不语，片刻后咬紧牙关，只说：“请夫人不要为难我等！”

“为难了，又怎么样？”

全场所有人都惊得快跳起来，郭夏和婉夫人更是猛然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前者的目光是震骇，后者则满是惊喜。

说这句话的，是一道粗犷的声音，一道神族王宫过去几十年来人人都熟悉的声音。

曾经这声音，说一不二，几个字就能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婉夫人失声叫道：“神尊！”

她的面容起初是惊喜，随后就变得复杂起来，愧疚、恐惧、委屈都混杂在一起。

项渊从大门外走了进来，顺便一脚将郭夏踢到一边，向婉夫人缓缓走去。

来者不善，郭夏本来想着拼死也要保住婉夫人的安全，否则项翦一定不会放过他全家老小，但项渊的威压犹如山一般沉重，将他死死压着，连爬都爬不起来。

项渊在婉夫人面前停下，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往行宫内走去。

婉夫人心知这次在劫难逃，也不做解释，反而释怀了一般跟着项渊走了进去。

自古成王败寇，她虽然不是主谋，但知不知情，也并不重要了。

项渊和从前一般，躺坐在主位上。

婉夫人也和从前一般，为他细细泡好茶，工序一道不落，直至一盏新茶推项渊最顺手拿的位置，然后为他捶肩捏腿。

一切都好似没有变化，不过是时光日复一日，千篇一律。

“神尊……畅畅她是无……”

婉夫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话，却被项渊打断。

“婉儿，这一次亲征修仙界，本尊败了。”

婉夫人吃了一惊，在项渊出现的那一刻，她以为前线兵败就只是一个谣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定了定神，柔声说道：“好事多磨，来日方长，神尊天下无敌，下一次……”

“来日不长，没有下一次了。”

婉夫人心头咯噔一下，终于看向了项渊。

项渊脸上一点杀气都没有，面容温柔，见她看过来，微笑地说：“我身受重伤，快要死了。”

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婉夫人仿佛被人抽了魂魄，怔怔看着他。

“我星夜赶来，这里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已指定项翦为下一任神尊，这样一来，你有他保护，我也放心了。”

“婉儿，人人都说你是夏夕的替身，我不能否认，最早的时候，你的确是她的替身。”

“可是，过着过着，有一晚我梦到了夏夕，可是久别重逢，变得好陌生。”

“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是我移情别恋，你不是谁的替身，你是令我重新爱上一个人的婉儿。”

“我知道的，我爱的这个你，有不少伪装，有不少刻意，并不是真正的你。身为神尊，不应该有这种可笑的恋爱脑，简直丢人现眼。”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情感这种事，只能克制，却不能消灭。”

“我不想克制。”

婉夫人听着听着，眼眸渐渐湿润了，思绪却慌乱。

“你都这样了，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个做什么？”她一出声已哽咽：“神尊，我不要你死。”

项渊笑了起来：“就这件事最重要，还有，不要叫我神尊了。”

他想要拿起婉夫人泡的茶，却最终没有拿起。

婉夫人悚然看着他的手臂化为了虚无。

“项渊！怎么会这样？！”

项渊怔了怔，却笑得更加愉悦了。

从这一刻起，他不是她不得不屈从的神尊，而是彼此呼唤名字的项渊。

“都说了，我快要死了。”

全然是无所谓的态度。

“我不要……我不要……项渊，我不准你死！”

江畅从门外冲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婉夫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椅上，另一边，放着一盏茶。

茶凉而静。

见到江畅进来，婉夫人空洞的眼神方才有了一点气息，她心死一般告诉江畅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末了，她问：“项翦登基为神尊了吗？昭告天下了吗？”

江畅沉默了一阵，轻声说道：“还没，刚得到项渊的宣布，还没来得及昭告。”

她对娘亲说了谎，为了不负项渊。

项渊星夜赶来，不惜用肉身暂时困住项翦，以神魄来见娘亲。

他知道，如果娘亲知道项翦是篡位谋害了他，一定会自我愧疚，一定会和项翦产生裂痕。

身为骄傲而强大的魔族魔尊，他当然不能容忍背叛，就算身处绝境也会和项翦决一生死。

那是他身为曾经世间最强者的骄傲。

可是他选择了第二种思量。

事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胜者为王，对错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活着的，他还在意的人，做一些让她们活得更好的事。

他要婉夫人没有心理负担的活下去，让她不愧疚，不伤心的活下去。

和项翦的恩怨，用肉身封印解决，告诉项翦，他依然有能力杀死他。

而对婉夫人的柔情，他用神魄来告知。一切都是名正言顺，项翦是得他的传承，他只是因为兵败而死。

没有背叛，没有阴谋，只有一些不能相伴到老的遗憾。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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