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人口

会稽城的血腥三日终于结束。护城河里的水渐渐褪去暗红色，但空气中仍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司马懿站在郡守府的书房里，窗外是正在被查抄的魏家府邸，火光映红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大人，这是最后一批卷宗。“王凌抱着一摞竹简走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四大世家的田产、商铺、宅邸已经全部登记造册，只是.“

    司马懿转过身，深如寒潭的眼睛扫过王凌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什么？“

    王凌放下竹简，从袖中抽出一本薄册：“下官在核对人口账目时发现异常。按照官方黄册，会稽郡在籍人口应为十二万户，约四十八万人。但这次查抄的世家奴仆、佃户数量远超预期。“

    司马懿眉头微蹙，接过册子迅速翻阅。他的目光在数字间快速移动，手指突然停在一页上：“魏家名下新增佃户一万三千人？“

    “不止魏家。“王凌声音压低，“孔家、虞家、谢家同样如此。四大世家加起来，新增人口竟有六万之众。这些人在官方黄册上根本不存在，都是世家隐匿的'隐户'。“

    书房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司马懿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节奏如同战鼓。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仍在燃烧的魏家宅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王凌，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司马懿的声音冷得像冰。

    王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下官愚钝.“

    “这意味着会稽郡实际人口比官方记载多了近八分之一。“司马懿转身，眼中精光闪烁，“这些人都被世家豪族隐匿，不纳赋税，不服徭役，完全成了世家的私产。“

    王凌恍然大悟：“难怪这些世家能迅速组织起抵抗力量！原来他们暗中蓄养了这么多人口！“

    司马懿冷笑一声，拿起案上另一本册子，丢给对方。

    “你再看看这个。这是从周明德密室搜出的会稽郡历年赋税记录。账面显示连年歉收，赋税不足，朝廷不得不减免。但实际呢？“他猛地将册子拍在桌上，冷哼道：“这些被隐匿的十万人口，本该缴纳的赋税都流入了世家和周明德的腰包！“

    窗外一阵风吹来，火把摇曳，将司马懿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一个即将扑食的猛兽。

    “大人，此事非同小可。“王凌声音发颤道：“若江南各郡皆是如此，那朝廷损失的赋税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司马懿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幅江南地图缓缓展开。手指从会稽郡划向吴郡、丹阳郡、豫章郡每一个曾经上报灾情的郡县都被他重点标记。

    “王凌，你可还记得陛下的旨意吗？“司马懿突然问道。

    王凌一愣，赶紧说道：“陛下只说彻查江南贪腐，严惩不贷“

    “不。“司马懿摇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淡淡的说道：“陛下当时说'江南连年水患，却愈治愈乱，朕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吸朝廷的血'。现在想来，陛下早就怀疑江南世家隐匿人口之事。“

    王凌倒吸一口凉气道：“所以这次查抄赈灾贪腐只是表象？陛下真正的目的是“

    “清查隐户。“司马懿接上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陛下以赈灾贪腐为由，派我南下大开杀戒，实则是要挖出这些蛀虫藏匿的人口。“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王凌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原以为这次南下只是普通的查案，没想到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深的政治算计。

    司马懿的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冷哼道：“既然会稽郡有近十万隐户，其他郡县恐怕只多不少。传我命令，扩大查抄范围，重点搜查各世家的人口记录。凡有隐匿人口者，一律按谋反论处！“

    王凌心头一震，惊呼道：“谋反？这.“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司马懿冷冷道：“这些世家隐匿人口，逃避赋税，与谋反何异？陛下要的是人口，至于用什么罪名，不重要。“

    “仲达，你也是世家豪族啊！”王凌脸上露出复杂之色。

    不仅仅是司马懿，王凌也是出身琅琊王氏，这些世家大族隐匿人口，是一件常事。江南的世家大族在干，琅琊王氏、河内司马氏不也在干吗？

    司马懿这个时候查江南的世家大族，将会得罪更多的人。

    只是此事涉及到天子，王凌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此事。

    “天子之命，谁敢违抗？”司马懿摇摇头。

    王凌一阵沉默，眼前的大唐天子可不是一般人，是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的人物。屠戮世家大族如同猪羊一样。

    司马懿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轻轻敲击着会稽郡的位置。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隐户.赋税兵源“司马懿喃喃自语，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陛下啊陛下，您这是要彻底断了世家的根基。“

    他明白，唐皇此举绝非仅仅为了增加赋税。这些被隐匿的人口，既是劳动力，也是潜在的兵源。清查隐户，既能充实国库，又能削弱世家势力，更能为将来可能的战争储备兵员。

    司马懿的目光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幽深，他缓缓卷起地图，手指在竹简上轻轻摩挲。

    “王凌，传我密令。“他声音低沉道：“即刻封锁会稽郡所有关隘，严禁任何人出入。同时，派人暗中监视其他世家的动向，尤其是那些与魏、孔、虞、谢四家联姻的。“

    “大人是担心消息走漏，其他世家会销毁证据？“

    王凌神色一凛。

    司马懿冷笑一声：“不仅如此。这些世家盘根错节，一旦得知朝廷要清查隐户，必然会狗急跳墙。记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充斥着杀机。

    王凌额头渗出冷汗，却不敢多言，只得拱手应命道：“下官这就去办。“

    待王凌退下后，司马懿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尚未熄灭的火光。他心中明白，唐皇此举无异于向天下世家宣战。而自己，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陛下啊陛下，您这是要借我之手，斩断世家的根基。只是这把刀用完之后，又当如何？“司马懿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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