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5、醉翁之意不在酒。
三天后的下午,赵振国正在前指板房研究一份地基处理方案,李建匆匆进来,脸色古怪:
“赵顾问,外面来了三个人,说是……‘市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同志,要找您了解情况。”
赵振国一怔,投机倒把办公室,怎么找到工地来了?
为什么不找张副指挥而是他,难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放下图纸:“请他们进来。”
进来的三人,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面皮黝黑的中年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腋下夹着个人造革公文包。
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拿着笔记本,一个提着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绿色帆布包。
“哪位是赵振国?”中年人开口,带着本地口音。
“我是赵振国。同志您是?”
中年人掏出工作证,“市‘打投办’副主任,姓孙,孙建国。”
他说话直截了当,“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反映你们有人在私下倒卖国家计划物资,是进口的建筑钢材和五金件。”
这跟赵振国设想的不一样,他冷静地回答,“孙主任,这一定是误会。宝钢工程所有物资都由指挥部统一调拨,有严格的领用和核销制度。我们前指怎么可能……”
“哎,赵顾问,你先别急着解释。”
孙建国摆摆手,示意拿笔记本的年轻人记录,“举报说得有鼻子有眼,说你们有几辆卡车,经常半夜往这边跑,卸下来的都是‘外国字’的包装箱。群众怀疑,你们是不是把进口的好东西截留了,私下倒卖牟利?”
说工地有问题,这不栽赃陷害吗?
是为了之前工地改革的事情,还是别的?
赵振国心头一跳,但面色不变:
“孙主任,工程建设涉及大量物资运输,有些特种材料确实需要夜间运输避开车流高峰。至于包装箱有外文,这更正常——咱们宝钢引进的是国外先进设备,零部件包装有外文说明再正常不过。”
“是吗?”孙建国盯着他,眼神里透着基层干部特有的执拗和怀疑,“那你能不能提供这批‘夜间运输物资’的调拨单、运输凭证和接收单位证明?我们要核对。”
赵振国:...
要看这东西,对方这是来者不善。
就在这时,张副指挥闻讯赶了过来。
一听是“打投办”的,老张脸色就不好看,工地最烦这些找茬的行政单位。
“老孙!你搞什么名堂!”张副指挥嗓门大,“我们前指日夜赶工,你们倒好,跑来查什么投机倒把?耽误了工期你负责?你还没完了是吧?”
孙建国显然认识张副指挥,态度稍微缓和,但原则不让:
“老张,你别冲我吼。群众举报,我们就得调查,这是职责所在。你们要是清清白白,把单据拿出来看看不就完了?”
两边僵持不下。
最后是张副指挥大发雷霆,说他们级别不够,没有权限看资料,才把人撵走了。
临走前,孙建国还撂下话:“两天后我们再来。要是拿不出凭证,我们就得往上报了。”
人一走,张副指挥就骂开了:
“肯定是哪个王八蛋眼红举报的!老赵,你说这帮人是不是闲的蛋疼?”
赵振国笑笑,没接腔。
前指经得起查,南汇那边更经得起查,毕竟宝贝的东西,放在他空间里比放在仓库里,更靠谱。
但他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
更蹊跷的事发生在当天下午。
赵振国不放心,找个理由请假进城,却直奔南汇仓库。
一进门,王大海就拉着他到院子角落,指着墙根下一处新翻的土:
“振国哥,你咋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你看看这个!”
那是一个浅浅的土坑,旁边散落着几片碎瓦。
“昨天半夜,狗突然叫得厉害,小白也不安生。我们抄家伙出来,看见个人影翻墙跑了。追出去没追上,回来就发现这儿被人挖过。”
王大海脸色发白,“我们检查了仓库,锁没坏,东西也没少。可这贼不偷东西,挖墙根干啥?”
“说来也怪,居然连小白也没找着人。”
赵振国蹲下身仔细查看,土坑很浅,不像要挖地道,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埋藏的位置。
连小白都没抓到人。难道这帮人是有所准备?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
“最近除了‘打投办’和那辆夜车,还有别的异常吗?”
一直没说话的铁蛋迟疑道:
“昨天……我在镇上买烟,碰见个生人跟我搭话。那人穿着呢子外套,戴眼镜,说话文绉绉的,问我是不是在附近干活,说想雇人帮忙‘清理一批旧机器’。”
“你怎么说?”
“我说我就是个白字开,不懂机器。那人也没多问,递了根‘大前门’就走了。”铁蛋挠头,“现在想想,这人说话不像本地人,也不像北方口音。”
文绉绉的知识分子?雇人清理旧机器?
赵振国隐隐觉得,这几件事,打投办调查、深夜停车的车辆、挖墙根的贼、想雇人的知识分子,像一堆散乱的拼图,似乎能拼出什么,却又缺少关键连接。
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突突的拖拉机声,接着是粗嗓门的吆喝:
“有人没?开开门!”
众人对视一眼。
王大海示意大柱和铁蛋回屋,自己整了整衣服,走到门后:“谁啊?”
“我,徐家埭生产队的徐福贵!”
徐福贵?王大海记得,这是大队长徐有田的侄子,在公社农机站开拖拉机,是个有名的愣头青。
门开了,一个穿着油渍工装、满脸横肉的汉子站在门外,身后停着一台破旧的“东方红”拖拉机。
徐福贵叼着烟,斜眼打量王大海:“你就是租这仓库的?”
“是,徐大哥有事?”
徐福贵嘬了口烟,吐出烟圈:
“我叔(徐大队长)把仓库租给你们,可没说你们能在这儿搞‘黑工厂’啊。有人举报你们半夜机器轰隆隆响,还冒黑烟,污染咱们队里鱼塘!”
这指控来得莫名其妙,纯属睁眼说瞎话。
王大海赔笑:“徐大哥说笑了,我们就是堆点废品,哪来的机器?”
“少废话!”徐福贵把烟头一扔,“我告诉你们,这仓库是我们队里的集体财产。你们要是搞非法生产,污染环境,队里有权收回!除非……”
他眼珠转了转,“你们懂点事,每个月除了租金,再给队里交点‘环境补偿费’,我帮你们跟社员做工作。”
原来是来敲竹杠的。
王大海心里冷笑,面上却为难:
“徐大哥,租金我们可是按月交给你叔的……”
“我叔是我叔,我是我!”徐福贵打断他,“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在这儿搞什么,我不管。但每个月多交五十块钱‘管理费’,我保你们平安无事。不然……”
他指了指拖拉机,“我明儿就带社员来‘检查安全生产’,把你们这些破烂全清出去!”
五十块!他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王大海正想骂回去,赵振国在屋里咳嗽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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