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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别脏了手


“砰!”

还没靠近,就被侍卫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重重摔回原地,又被死死按住。

“啊啊啊——!”他疯狂挣扎,青筋暴起,却挣不脱铁钳般的束缚。

陈平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袖,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此毒,名唤‘三回散’。”

“发作三次,一次比一次疼,一次比一次烈。”

陈平俯视着他,吐出了最残忍的两个字。

“无解。”

余年瞬间僵住,所有的动作都停了。

他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得可怕。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他忽然爆发出凄厉的嘶吼,状若疯魔,若非被死死摁着,怕是真要扑上去撕碎了陈平。

“我之前给他的,不过是些缓解痛楚的药罢了。”陈平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三回散只有圣手刘神医的解毒丸可救。”

“那一枚药可值十座城池……莫说我没有,便是有,你弟弟配么!”

“一个连户籍都没有的平民,死了,又何妨?”

他抬了抬下巴,看向那两个侍卫,语气冷得像冰。

“至于你?”

“挑断他的手脚筋,丢出去。”

“自生自灭罢!”

“噗嗤——!”利刃入肉,血花溅上了侍卫衣裳。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屋内的死寂。

余年疼得浑身剧烈抽搐,汗水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整个人像一条离水的鱼。

可他死死咬着牙,任由血沫从嘴角溢出,一双赤红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陈平……你这畜生!”

“我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呕出的血。

“你不得好死!”

陈平嫌恶地掏了掏耳朵,仿佛那咒骂是什么污秽之物。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笑意。

“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

“多看几眼你弟弟罢。”

陈平的目光越过他,投向角落里那个被毒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身影。

“以后,便看不到喽!”

那轻佻的尾音,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余年心里。

咒骂戛然而止。

余年猛地扭头,望向角落里蜷缩的余庆。

所有的疯狂和恨意瞬间被绝望吞噬。

“噗嗤!”

另一只脚筋,也被干脆利落地挑断。

剧痛再次袭来,可这一次,余年却没再发出惨叫。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弟弟,喉咙里发出“嗬嗬”悲鸣,眼泪混合着血水,滚滚而下。

他像一滩烂泥,被人从屋里拖拽出来。

冰冷的石板路磨破了他背上的皮肉,他却感觉不到。

“砰!”

他被狠狠抛弃在长街尽头,像一件无用的垃圾。

弟弟余庆,就落在他身旁,悄无声息。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硕大的雪片,冰凉,落在他的脸上,混着血水和泪水,化开一片刺骨的寒意。

视线渐渐模糊。

这雪,好大。

马上,就要把他们兄弟俩都盖住了罢。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

他揣着怀里好不容易讨来的半个干饼,缩在破庙的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摸到他身边。

那孩子饿得眼冒绿光,一双黑漆漆的手就往他腰间探。

他一把捉住那只手。

“别脏了手。”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把怀里的半个饼子拿出来,塞进那孩子手里。

“哥哥送你。”

后来,他们磕了头,结拜为兄弟。

他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余庆。

余生,皆是欢庆。

可如今……

若是……若是没有当年那一遇……

他是不是还能在哪个富户家里,好好当个小厮,吃饱穿暖?

而不是跟着他,亡命天涯,落得这般下场……

眼皮,好沉,好沉。

雪花压得他再也睁不开眼。

朦胧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吁——!”

马儿停在了不远处。

“主子,这里有人!”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惊讶。

他想听得更清楚些,可意识却像沉入深海,不断下坠。

断断续续的,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声音很杂。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黑暗,落在他耳边。

“……这小子运道好,竟碰上了老夫……”

救……救弟弟……

这两个字像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给。”一道耳熟的女声传来。

“解毒丸?”那道苍老声音再度响起,“丫头可是认真的?”

“三回散之毒已入骨髓……”

“此丸千金难求……人生路漫漫,若是日后回想,可莫要后悔哦!”

那女声顿了顿,语气平稳坚定。

“人生路漫漫,往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见死不救才是罪过……”

余年努力地睁开一条细缝,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

……

慈宁宫,皇太后捻着一串紫檀佛珠,一句佛,一颗珠。

自从祁照月那桩事后,这串佛珠便再没离过手。

彩云恭敬立在一旁。

“方才说,她想做什么?”皇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太后,殿下说想去游湖。”

皇太后捻动佛珠的手一顿。

“游湖?”

她眼皮都未抬。

“这大冷天的,游什么湖?”

“这几日都快落雪了。”

“挺着个肚子,万一滑了摔了,怎生是好?”

一连串的问话,让彩云的头垂得更低:“殿下她……”

皇太后看出来了:“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

彩云低声道:“殿下说,若是不允她去游湖赏雪,她便绝食。”

“放肆!”皇太后猛地睁眼,眼中满是寒霜。

“孰轻孰重都分不清!”

她胸口剧烈起伏,怒意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知不知道……”话到嘴边,皇太后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满脸疲惫。

她到底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混淆皇室血脉、构陷朝廷命官是何等滔天大罪!

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桩桩件件都压下来!

她当真以为,自己腹中那块肉是免死金牌不成?

若非念着这个孩子,白家要她一命抵一命,那也是使得的!

正殿门外,忽有内侍传报。

“启禀太后,孙姑姑回来了。”

所有人轻轻松了口气。

孙姑姑一直伴在皇太后身边,最知如何哄太后开心。

孙姑姑踏入殿中,她身后还跟了个太监。

那太监一直低着头,入了殿内便迅速退到了角落里。

彩云忙迎上去,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

孙姑姑闻言,心中了然。

她还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是那位殿下,又在作妖罢了。

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

“太后娘娘。”

“依奴婢看,便让殿下去吧。”

话音刚落,皇太后全然不赞同的目光飘了过来。

孙姑姑眼皮都未动一下:“趁着眼下月份尚小,身子还算轻便……”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

“殿下诞下皇嗣之后,便要离京去守皇陵。”

“这京城的冬日飞雪,怕是……最后一次。”

皇太后捻动佛珠的手,倏然一停。

她垂下眼眸,睫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孙姑姑见状,继续道:“娘娘也一同去罢。”

“再唤上几位与殿下素来交好的世家贵女,热闹热闹。”

“就权当是为殿下践行。”

皇太后沉默了许久。

终是长长吁出一口气,疲惫地点了点头。

去罢!

去罢!

眼角眉梢,皆是挥之不去的倦意。

这是造了什么孽!

是前世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今生才要让这么个冤家来讨债!

孙姑姑看着太后满脸的落寞,心头一酸。

她一咬下唇,“噗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奴婢有要事禀告娘娘!”

“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皇太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回了神。

她拧起眉,看着伏在地上的孙姑姑,虽心中不解,却还是抬了抬手。

“你们,都下去吧。”

“是。”

彩云等人躬身退下,沉重的殿门缓缓阖上,隔绝了内外一切声息。

皇太后扶着酸胀的额角,目光落在伏跪于地的孙姑姑身上。

“起来回话。”

孙姑姑却未动,依旧伏着身子。

皇太后心中一沉,正要再问,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暗影。

角落里,竟还站着一个人。

是方才跟在孙姑姑身后那个太监。

皇太后眼眸倏然一冷,如淬了寒冰。

“你,为何不退下?”

那小太监闻言,竟未露半分惊惶。

他缓步从暗影中走出,来到大殿中央,与孙姑姑并排,“噗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去。

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迟疑。

叩首,声音清亮,响彻空旷的大殿。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声音?!

皇太后猛然坐直了身子,捻动佛珠的手死死攥住,指节泛白。

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她双眼眯起,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那人刺穿。

“你不是内官!”

“你好大的胆子!”

那人伏在地上,一言不发,只从袖中摸出一块半旧的帕子。

她抬起手,往自己脸上用力擦去。

一层又一层的白灰扑簌簌落下,像一层霜。

那是最便宜的粗面粉,混着水,涂在脸上便能遮住本来的样貌。

当她再次抬起头。

那张脸的一半,满是烧伤之痕,可怖可怕!

皇太后瞳孔骤然一缩,指着那张脸,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彩、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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