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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都在等她?


慈宁宫

晚膳早已撤下,空气里还弥漫着安神香清幽的冷香。

几拨听着风声来的妃嫔,都被太后以“乏了”为由,请了回去。

整个后宫,仿佛都在这静默中,暗暗掂量着这位新主的份量。

待到凌曦从氤氲着热气的浴桶里出来,换上柔软的寝衣,躺上那张雕花海棠纹的拔步床时,窗外的月亮已经挂上了柳梢。

她闭上眼,只觉得筋疲力尽。

从湖心惊魂到滴血认亲,这一日,比她在现代加班猝死前的一个月还要漫长。

一旁的惊蛰,手里还捏着块帕子,眼神飘忽,显然魂还没回来。

昨天还是县主,今天就成了金枝玉叶的长公主。

而那个平日里嚣张跋扈,拿鼻孔看人的祁照月,转眼竟成了混淆皇室血脉的冒牌货。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她小步挪到床前,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主子……”

“奴婢……是不是在做梦啊?”

凌曦闻言,缓缓睁开眼。

她的眸子清亮得过分,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沉静的湖水。

她拢了拢身上轻软的锦被,一直拉到下巴,只露出一双清醒的眼睛。

“要真是梦,就好了。”

惊蛰一愣,脱口而出:“主子不开心吗?”

成为公主,一步登天,这泼天的富贵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主子怎么……

凌曦没有回答,重新闭上眼。

惊蛰见她不再作声,只当她是累极了,不敢再打扰。

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吹灭了床头那盏忽明忽暗的萤灯。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被轻轻合上。

宫里有守夜的规矩,可凌曦不习惯房间里有其他人。

所以便退至了室外。

黑暗瞬间将她包裹。

她却毫无睡意,呼吸在死寂的黑暗中,清晰又沉重。

这皇家儿女,哪有县主好当!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丝滑锦被蹭过肩头,带来一阵凉意。

等等。

若她真是公主,那她与沈晏,如今又算什么关系?

胡思乱想之间,睡意袭来……

……

大理寺,烛火幽幽。

沈晏指尖捻着一宗陈年卷宗,眉心微蹙。

只要圣上还没有夺了他刑部侍郎的位置,这些公务便仍要继续。

远方传来了脚步声。

傅简堂跟着狱卒前来。

脸上挂着一抹奇异的笑,似幸灾乐祸,又似看热闹不嫌事大。

“多谢。”他丢给狱卒锭银,“本官有公务要与沈大人聊,下去罢。”

狱卒接过,尔后匆匆离开。

“还在忙?”傅简堂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挑了眉。

沈晏头也未抬,声音清冷:“之前的案子,待收尾。”

傅简堂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别管那劳什子了。”

他呷了口茶,啧了一声。

“我这儿有个天大的消息,你听了,怕是今晚都睡不着。”

沈晏终于抬眼,眸光平静无波。

“说。”

傅简堂放下茶杯,身子前倾,压低声音,一字一句。

“祁照月是假的。”

“凌曦,才是真公主。”

“……”

空气死寂。

沈晏捏着卷宗的指节,一寸寸收紧,泛出骇人的青白。

傅简堂好整以暇欣赏着他这副活见鬼的模样。

“圣上亲口说的,太医验的血,太后认的亲。”

“错不了。”

“她是公主……”沈晏缓缓放下卷宗,眉头紧皱,“祁照月竟是冒牌货……”

傅简堂冷笑一声,往桌上一靠。

“可不是么。”

“占了人家十几年的位置,享了十几年的福。”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语气里全是嘲讽。

“那女人对你种种示好,各种纠缠……如今成了天大的笑话!”

一个窃贼,偷了不属于她的人生,还妄想染指朝臣?

荒谬。

可笑。

沈晏在意的却另一个。

凌曦。

那个总能让他失控,总是一脸清醒,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的女人……

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她人呢?”这是他问的第一句话。

傅简堂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先问祁照月怎么处置。”

沈晏啧了一声。

他这些对祁照月态度傅简堂都瞧在眼里,这时候还跟他扯东扯西。

傅简堂嘿嘿一笑:“太后心疼得不行,安置在慈宁宫。”

“派了孙姑姑伺候,跟眼珠子似的护着。”

沈晏静静听完:“帮我打听下认亲之事的始末。”

傅简堂闻言一愣。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沈晏。

“亲都认了,板上钉钉的事,还探听这些做什么?”

话虽如此,可看沈晏那副冷峻神色,他也没多问。

“行,包在我身上。”

傅简堂应下,沈晏这才将视线挪开重新放至卷宗上,眸色沉沉。

“上回揪出的那几个,可有消息了?”

一谈及正事,傅简堂收起了所有散漫,摇了摇头:“滑头的很。”

“这段时日,半点风吹草动也无。”

“便是传讯,也改了手法与字迹……纸张与墨都是最寻常的,连一丝香气也无,根本无从判定到底是哪个人。”

沈晏指尖在桌案上轻叩,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死寂的牢房里异常清晰。

“此事,还须加快速度。”

傅简堂见他神情凝重,忽然勾起了唇角,整个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带戏谑。

“怎么?”

“怕佳人一朝变凤凰,被人夺了去?”

沈晏眼皮都未抬,只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凉得像冰。

傅简堂自讨了个没趣,悻悻然地耸了耸肩。

待他走后,牢房里重归寂静。

沈晏垂眸,视线却无法聚焦在案卷的字上。

怕?

他当然怕。

凌曦成了公主。

金枝玉叶,何等尊贵。

沈氏妾的身份,皇室定不会认。

何况,皇太后刚将亲生女儿寻回,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时候。

而凌曦心心念念想与自己分开。

沈晏攥紧了拳。

他怕自己再不出去,枕边人……就真的要跑了。

……

慈宁宫,东暖阁。

已是日上三竿。

凌曦睡得正沉,呼吸匀净。

门外,惊蛰垂手立着,站得笔直,心里却有些打鼓。

这已是第三拨人了。

前头两拨人过来探问,一听殿下未醒,只道了声“知道了”,便悄然退去。

可眼前这位,是孙姑姑。

皇太后跟前最得脸的近身姑姑。

惊蛰心头一紧,连忙福身行礼。

“姑姑。”

孙姑姑抬手,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

“还没起?”

惊蛰脸颊微热,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主子……主子在沈府时,也是这般晚起的。”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可是要奴婢进去唤醒殿下?”

孙姑姑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无妨。”

“太后吩咐了,让殿下好生歇着,以前是什么习惯如今到了宫里也是什么习惯,不必变。”

她往里头瞧了眼,又道:“只是眼瞧着快到午膳时辰,太后惦念,这才差奴婢过来瞧瞧。”

“殿下既还在睡,便让她继续睡罢。”

话音刚落,里头忽然传来一道含糊又带着睡意的女声。

“嗯……惊蛰,谁来了?”

惊蛰脸上一喜,忙应道。

“殿下,是孙姑姑来了!”

孙姑姑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殿下若醒了,便请洗漱,到正殿用膳罢。”

“恩,进来罢。”里头,凌曦的声音带了点初醒的慵懒。

话音落下,殿门被轻轻推开。

一众宫女垂首鱼贯而入,动作轻巧,悄然无声。

她们各司其职,有人捧来温水,有人持着布巾,有人端着漱口用的青盐。

一切井然有序,透着皇家特有的规矩。

惊蛰上前,为凌曦披上一件外衫。

另有宫女呈上一排宫装,皆是宫中绣娘连夜赶裁出来的。

为首那件月白色长裙,裙摆处用银线密密绣了兰草暗纹,日光下流光微转,华美而不张扬。

尺寸竟是分毫不差。

桌上,还摆满了各式珠翠首饰,琳琅满目,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惊蛰都不由暗暗乍舌。

凌曦的目光扫过,随手指向一套最简单的珍珠首饰。

“就这个罢。”

她任由宫人摆弄着长发,目光落在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忽然问。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孙姑姑立在一旁,始终含着笑。

“回殿下,已近午时。”

凌曦轻点了下头,没再多言。

待一切收拾妥当,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些认不出来。

果然是人靠衣装,这华丽的宫服一着,精妙的首饰一戴,整个人更显得贵气十足。

孙姑姑在前头引路,恭敬道,“殿下,这边请。”

穿过回廊,绕过屏风,正殿就在眼前。

刚一踏入,凌曦看清里头的人,脚下竟是一滑,险些失态。

皇太后安坐主位,身旁,竟是一位身着明黄常服的壮年男子,龙章凤姿,不怒自威。

是圣上!

圣上身侧,端坐着一位头戴凤冠的女子,眉眼温婉,与程候有几分神似。

是皇后!

下首处,祁长泽面色复杂地望向她。

而一道小小的身影已欢快地向她飞奔而来。

“凌姐姐!”

祁长安大眼睛扑闪扑闪:“你可算来啦!”

她拉着凌曦的胳膊,小大人似的抱怨:“长安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凌曦心头一跳,目光下意识扫过上首那几位。

皇帝,皇后,太后……都在等她?

她唇微动:“你们……还没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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