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蔡司
清早起来,真特么地累啊——
能不累嘛,嗦……说了大半夜的话,尤利娅都快要把这辈子的话说完了。
她不知道那位李先生是什么时候走的,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
没错,她睡在了李先生的房间里,一觉醒来却没有见到对方的身影。
多正常点事儿,对方可不是来旅游的,更不是来玩一见钟情的。
她爬出被窝,紧了紧身上的睡衣,迈步下了床,拖鞋都比她的脚大了不止一个号码。
真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释放了一整晚的压力,来到镜子前,看着自己青春靓丽的容颜,美美地一笑。
没办法,干这行最吃青春饭,而这碗饭她最多还能再吃个三五年。
只要保证未来的三五年时间里,每年都能碰巧遇见这样级别的任务,那她退休后的生活不要太自在。
“我不管你是来买奶牛的,还是来找核设施的,你都是我的俘虏了——”
她摆出一副自信又阴狠的表情,手指点着镜子里的女人淡淡地一笑。
昨晚虽然没能彻底拿下对方,更是没有机会给搭档造成偷拍的机会。
但是!她确定对方禁不住自己的诱惑,早晚会跟自己摊牌的。
即便对方看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她也是毫无顾忌的,因为这里是东德。
东德,是苏联的后花园。
如果真拿到了对方的花边新闻,她还怕对方不知道,或者不信任自己的真实身份呢,那对于她来说才是十足的危险。
没错,她有隐藏在暗处的搭档,就是她自己在行动中都无法发现对方的存在。
从上火车前确定指令和信号,到现在她都没发现自己的搭档在哪。
真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家伙,上级是从哪找来的高手,竟然愿意配合自己行动。
照着镜子将全身的衣服扒下来,她珍惜地审视着自己每一寸肌肤,确保这套外表能够保证她顺利熬到退休季。
而需要特别关注的“作案工具”则更是细致入微地照顾,这可是来钱的通道。
没错,来钱的“通道”。
洗澡、洗漱、换衣服,她得尽情地在这处房间里折腾,好留下自己的印记。
就像老虎和狮子划分自己的领地一样,等对方回来发现这些痕迹,自然而然地能够给予她更多的信任。
如果不是太冷,她想用作案工具给这处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涂抹她的荷尔蒙。
那可真是个疯狂的想法啊——
尤利娅就是有这种临时抽风的习惯,想过之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咚咚——
房门处传来了敲门声,有服务生在问她是否已经起床了。
嗯?不对啊——
尤利娅确定这处房间是那位李先生的,为什么服务生问的是“她”?
“Guten Tag, Frau Yulia。”
当房门打开,服务生精准的问候让尤利娅瞬间提高了警惕,这情况不该出现。
服务生看着她严肃且提防的表情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客气地提醒道:“您的合作伙伴到一楼大厅了,希望与您见面。”
“我的合作伙伴?”
尤利娅也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挑眉问道:“他说为什么来找我了吗?”
“这……”服务生犹豫了一下,当见到这位漂亮的女士递来一张纸笔小费时,他再没了磕绊,礼貌甚至讨好地解释道:“对方应该是一位畜牧商人。”
“畜牧商人?”
这可跟尤利娅刚刚猜测的内容不太一样啊,她刚刚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搭档来了,用了隐蔽的身份来叫她下去接头。
其实他们早就该碰头了,只是一直没得到机会罢了。
如果是畜牧商人的话,那搭档应该是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真有他的——
这是知道那位李先生以采购奶牛为借口哄骗自己,便用了同样的招数。
这一定是在提醒自己,搭档有能力也有渠道获取这里的情况,别看他没出现。
真是个好搭档啊——
“我知道了。”尤利娅矜持地点了点头,微微侧过身子,不想给服务生再多看一眼自己身体的机会,即便她穿着睡衣。
“请帮我转告他,我一会就下去。”
“好的,女士,感谢您的慷慨——”
服务生微笑着微微躬身,就在她关门的时候提了一嘴“以及您团队的慷慨。”
“什么——”尤利娅好像漏听了什么,再打开房门想要追问的时候,那服务生已经离开了。
“我团队的慷慨?”
尤利娅好笑地摇了摇头,回到房间以后翻了个白眼。老娘真是太优秀了。
能不优秀嘛,连酒店的服务生都将她认定是李先生一个团队了。
如果那位李先生想要撇清两人的关系,服务生们便是最好的人证。
至于说物证嘛——
尤利娅将擦拭作案工具的纸巾随手丢了两张在桌角和椅子下面。
就算昨晚没造成既定事实,可她也能伪造现场,这份技术还是有的。
既然是去见搭档,就不能穿的太显眼了,容易被人盯上。
所以回到自己房间简单地化了个妆,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便下了楼。
“女士,这边请——”
依旧是来敲门的服务生,好像是在等她一般,抬手示意了休息区。
尤利娅微笑着点头示意,顺着他的示意转头望向了休息区。
一个典型的日耳曼民族大胡子男人正疑惑地看向这边,在见到服务生的示意后,便站起身摆手示意。
这可把尤利娅弄懵了,这不是她的搭档啊,难道是临时调配的同事?
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她来到了沙发这边,那大胡子男人首先打了招呼。
“女士您好,我是早前跟您联系的巴德多伯兰县奇郡农场经理,我叫汉斯。”
大汉因为身宽体胖,就是说话都有些费劲,还带着粗气。
尤利娅同样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礼貌地同他握了握手。
服务生可能是收到小费的缘故,主动帮他们准备了咖啡,这可算得上是高级服务了。
等服务生礼貌地离开后,尤利娅微微侧头问道:“卡尔怎么没来?”
“卡尔?哪个卡尔?”
农场经理汉斯微微一愣,疑惑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道:“我不认识您说的卡尔,他是谁?”
“那你是谁?”尤利娅确定周围没有人监听,如果是同事现在应该对暗号了。
可眼前这个家伙没有一点灵光,好像演戏上瘾了一般。
“刚刚……”汉斯想说刚刚我不是自我介绍过了嘛,你怎么还问。
不过西方有句老话,顾客就是上帝。
一次性购买两千头奶牛的大客户,他还是得罪不起的。重复自我介绍算什么,让他跳个舞他都愿意啊。
“女士,咱们昨天联系过的啊,我是巴德多伯兰县奇郡农场经理,汉斯。”
“汉斯先生——”尤利娅完全懵了。
巴德多伯兰县她当然知道,就在罗斯托克县的西边,两县毗邻。
可对方来找自己干什么?
难道是来找李先生的?
不对啊——
难道他真是来采购奶牛的?
真是见了鬼了——
一连串的怀疑和自我怀疑彻底让尤利娅陷入了思维旋涡当中。
服务生贴心地送来了甜品,谄媚地一笑,希望能得到多一份小费。
可这会儿尤利娅正糊涂着,哪里能注意到他近乎讨好的笑容。
农场经理汉斯倒是注意到了,却是愈加确定眼前这位女士一定是自己要找的人。
能在酒店获得如此待遇的客人,一定不简单,他从进来就没见服务生对他笑。
“没错,我是汉斯。”
汉斯经理点了点头,道:“昨晚贵团队在我们牧场订购了2000头奶牛……”
“等等——你说什么?”
尤利娅惊讶的差点跳起来,看着对方问道:“他订了多少头奶牛?”
“2000头啊,怎么了?”
牧场经理比划了两根手指,怀疑地看着她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问题。”
尤利娅微微摇头,道:“您应该是找错人了,等李先生回来以后再谈这件事吧。”
“不是——”汉斯见她起身,激动地站起来摊开手讲道:“不是说好了上午交接,他是让我来找您履行合约啊。”
“找我?履行合约?”尤利娅倏地一惊,回头看着他问道:“谁告诉你的?”
“你的同事,那位设计师先生。”
汉斯一副情况就是如此的表情,看着她讲道:“奶牛就在港口,您最好能与我按合同程序办理交接。”
他也看出了苗头不对,语气虽然不够强烈,但也带着淡淡的威胁。
巴德多伯兰县农场可不是私营企业,他可是代表东德国营农场来跟对方履行合作协议的。
“很抱歉,您真的误会了。”
能感受到这位汉斯经理的语气,尤利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根本不是他们团队的成员,我只是个大学生。”
“这怎么可能呢——”
汉斯抬手示意了侍立一旁的服务生问道:“她不是尼德兰商贸公司的人吗?”
“尼德兰商贸公司?”尤利娅懵了。
“尼德兰商贸公司!”服务生见她懵了,自己也懵了。
不过服务生的反应比她快,转身便跑向前台,将这件事汇报给了值班经理。
值班经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赶紧过来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根本不认识他。”
尤利娅摆了摆手,强调道:“我也没跟他订购什么奶牛。”
“可他们登记的就是你的名字。”汉斯微微眯起眼睛强调道:“你是他们团队的负责人,我有你的个人信息为证。”
“尤利娅女士,请您解释一下尼德兰商贸公司的事。”值班经理认真且严肃地看着尤利娅询问道:“您确定不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吗?”
“我根本没听过你们所谓的尼德兰商贸公司!”尤利娅摆手解释道:“我是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的学生,是来旅游的。”
值班经验微微昂起头,看着她讲道:“可昨天您的朋友们却是以您的名义在这里办理的入住和消费手续。”
“什么!——”
尤利娅大吃一惊,这消息彻底把她震晕了。
“我什么时候……”
“您来酒店的时候。”值班经理很认真地帮她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
“您和您的朋友站在大厅的那个位置交谈,有随行人员拿着您的证件来办理了入住手续,也包括他们的。”
经理知道出问题了,但依旧保持着平稳的心态,因为还有人留在这。
“他……他们呢……”
尤利娅知道问题的所在了,一屁股跌坐在了沙发上,无语地问了一句。
经理无奈地摊了摊手,还是那个服务生回答了她的问题,“您的朋友们一早晨便出发了,说是有工作要做。”
“我不管,反正奶牛我是送来了。”汉斯也知道出问题了,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强调道:“您必须想办法接收。”
“我怎么接收?”尤利娅无语地看着他解释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对方!”
“咳咳——”服务生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在经理的示意下眨了眨眼睛介绍道:“昨晚送宵夜的时候,您就在那位先生的房间里。”
“今早我去叫您,您房间里没有人,还是在那位先生的房间里见到您的。”
不等尤利娅反驳,经理身后也传来了值班人员的轻声汇报:“房间里有……痕迹。”
与其说是轻声汇报,倒不如说是难以开口,毕竟是那种事情。
声音是轻了,可在场的几人听的一清二楚,尤利娅更是两眼发直。
这种汇报无异于当场处刑。
那些痕迹根本不是昨晚的,而是今早她布置的,没想到却成了她与那位李先生关系亲密的证据。
而听到这些话的经理汉斯脸上更是带了嘲讽和冷笑,看她的眼神尽是鄙夷。
“昨晚您和您朋友的住宿费和其他消费是一笔不小的账目。”
经理并没有咄咄逼人,而是善意地提醒道:“如果您没有能力支付这一账单,我更希望您能通过合法的渠道来处理。”
这话说的客气且贴心,没逼着对方大吵大闹,因为这对酒店来说是负面消息。
再一个,一个女大学生被骗了,他们表现得再霸道,也有欺负人的嫌疑。
经理的目的还是解决问题,这位尤利娅女士的朋友或者家人能帮助她是最好了。
他的提醒也有警告,警告尤利娅别想着逃脱账单,否则他就没理由按合法的途径来解决问题了。
这也是帮尤利娅暂时挡住了来自巴德多伯兰县农场的压力,当然只是暂时的。
汉斯不满地盯了值班经理一眼,可也知道面前这位女大学生无法弥补农场的损失,但这件事必须合理地解决。
汉斯的难处在于他已经将对方需要的奶牛征集来了,这可不是他们一家农场的。
不算路上的损耗和费用,这批奶牛无法完成对接,他又怎么退给其他农场啊。
在不能退货的情况下,这些奶牛只能带回他的牧场,可巴德多伯兰县农场无法养殖这么多奶牛……这笔损失怎么算?
酒店的住宿和餐饮才多少费用,能比得上他们的损失?
值班经理的言行对这个女大学生来说可能是暂缓了他的要求。
但是!这也是缓兵之计。
值班经理的目的还是让这个女大学生先处理酒店的消费账单,一旦面临农场的账单,对方怕女大学生直接摆烂不还钱。
没关系,国营农场的钱还没有人敢亏呢,他不着急,也不能着急了。
这种损失对于他的仕途更是一种打击,他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种是获得高额赔偿,另一种则是尽可能地将这批奶牛卖出去,哪怕是亏一点。
现在他没得选,就得看眼前这位女大学生该怎么选了。
尤利娅完全没考虑这些,无论是酒店的费用,还是农场的费用,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在考虑自己的任务已经失败了。
都被人耍的团团转,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还不算失败?
这种挫败感才是最强烈的。
“你确定他们全都离开了?”
尤利娅站起身,看着服务员确定道:“连行李都带走了?”
“如果不信的话。”最后来跟经理汇报的服务员强调道:“您可以上楼看看。”
“再有,昨晚我去房间送餐是有听到您同那位先生讨论奶牛采购的话题……”
“……”尤利娅打量了多嘴的服务生一眼,转头看向值班经理讲道:“我能借用这里的电话吗?”
“当然,您依旧是我们的顾客。”经理非常有礼貌地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了总台的方向。
尤利娅长出了一口气,她完全没想好该怎么给上级打电话汇报这一情况。
但这个电话又不能不打,她只是执行人员,在东德的正式身份就是来自乌克兰的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的大学生。
如果没有上级同史塔西协调,那她在这里就真的要背负巨额债务了。
当然了,她的组织在没有得到史塔西授权的情况下在东德从事这种任务,也将由她的上级去协调和处理。
任务失败就是失败了,该怎么清算都是上级来决定的。
包括她现在要面临的债务危机。
“我是娜塔莎,任务失败了。”
尤利娅报出了自己的代号,直截了当地讲出了现在的情况。
没有侥幸,也没有找理由推脱责任,更没有哭闹抱怨,只冷静地陈述事实。
值班经理和汉斯都明智地没有凑近,他们也看得出这份冷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刚刚收到消息,访问团所属成员红星钢铁集团于今日早间与瓦尔讷明德尼普顿船厂和瓦尔诺船厂签署了合作协议。”
上级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同她讲述了昨晚那些人真正做了什么事。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在她已经成功打入到对方内部的情况下,在上级毫无预料的情况下,与东德的两家造船厂达成了合作协议。
并不是说这种合作会给祖国带来什么危机,而是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情况体现了组织在本次行动中的无能表现。
上级淡然的态度让尤利娅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这一次任务的失败有多么的严重,影响是多么的恶劣。
如果她被对方耍了的消息传到东德方面的耳朵里,那组织也就成了笑柄。
对东德的掌控力度便会出现松动,也会被东德方面轻视。
这种影响力是无形的,但也确实存在,看这次合作的达成就知道了。
尼普顿船厂和瓦尔诺船厂怎么可能在缺少向上级汇报的情况下与访问团成员签署如此重要的合作协议呢。
如果这样想,那是不是意味着东德方面已经看清了他们无能的事实,勇敢地迈出了试探的一步,表现就是同意两家造船厂与访问团成员的合作。
这种影响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表现。
受组织的压力和影响,东德某方面极力邀请东方大国来访问洽谈经贸合作的工作遭到了阻碍和挫折。
组织方面就是要达成控制局面的目的,现在这份布置被捅了个窟窿。
而组织的努力和威胁也成了笑话。
东德方面能与访问团达成第一份合作协议,就能相继达成更多份合作协议。
这就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的体现。
所以说,尤利娅这个篓子捅大了,她给组织造成的损失不在酒店费用,也不在农场的违约费用,而在整体布局。
“把事情公开呢?”
她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些机会,哆嗦着讲道:“是他们去农场订购的奶牛……”
“娜塔莎,别再说奶牛的事了。”
上级不耐烦地提醒她道:“如果你不想让组织成为东德同行笑柄的话,如果你不想这件事造成更严重后果的话。”
上级也不等尤利娅再狡辩,强调道:“我能确定,去农场采购奶牛的那些人,绝对不是你遇到的那些人。”
“这怎么可能——”
尤利娅不敢相信,就像她无法相信自己这一次败的这么彻底,摔的这么狠。
“其实也不怪你。”上级语气无奈地讲道:“你的搭档消失了,从你上火车以后就消失了,家里没能联系到他。”
“啊!”尤利娅再吃一惊,问道:“他不是一直在暗处保护我的吗?”
“很抱歉,娜塔莎,他消失了。”上级的回答充满了挫败感,并且解释道:“我们也认为他在执行潜伏任务,保持沉默是正常的,直到签约的消息传出来,我们却一直联系不上他。”
“酒店和农场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人过去接应你了。”
上级贴心地告诉她该怎么脱身,又细心地叮嘱道:“等这件事结束,非洲那边还有个任务等着你,就这样吧。”
电话挂断,尤利娅差点跌坐在地上。
上级不是没给她机会,去非洲。
这更像是一种惩罚,又像是一种宽恕,来自搭档失踪所给予的谅解。
这一次行动失败不能全怪她,所以组织宽宏大量,没有惩戒她。
但任务失败的责任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上级是不可能承担的,只有她。
那么去非洲九死一生,也就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赚得多,风险也高。
你想吧,一年多说几个任务,少说就一个,三五年便能完成退休积累,这薪酬待遇得多丰厚。
同样的,风险也巨大。
她们不仅仅要面对任务本身的危险,还得面临任务失败后组织的惩戒。
尤利娅真的不在乎昨晚她付出和失去了什么,她只在乎对方是怎么看破她的。
如果不能得到这个答案,她在执行下一个任务的时候也会缺乏信心。
所以她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位李先生,哪怕是摊牌,也得知道答案。
“女士,您还不能离开。”
值班经理见她站起身就要走,皱眉提醒道:“留在酒店您更安全。”
“谢谢,我会处理账单的。”
尤利娅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很坦然地看着经历讲道:“我的朋友马上就到。”
“当然,也包括你们的。”
她见农场经理挡在了身前,手指了指对方,道:“这件事我个人来承担。”
“如果能妥善处理那就最好了。”
酒店值班经理微微一笑,道:“您可以在休息区休息一下等您的朋友,或者回楼上房间休息也可以,我们的服务依旧。”
“谢谢。”尤利娅点头致谢,随后看向服务生问道:“可以帮我收拾行李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收了小费的服务生表现的尤为积极,微微躬身后便匆匆去了电梯方向。
而农场经理汉斯见她如此坦诚,便也没再逼迫和纠缠她。
尤利娅端起茶几上的咖啡一饮而尽,又自然地从架子上拿了根香烟由着服务生帮忙点了。
她抱着胳膊走到落地窗前,真像是在等她的朋友,脸上没有一丝为难。
值班经理和农场经理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这件事能这样处理是最好。
但他们的小心思也让彼此缺少交谈的兴趣。
值班经理客气地点点头,轻声交代了点烟的服务生看好了尤利娅便回了总台。
而农场经理汉斯也知道没必要大吵大闹,所以选了个舒服的沙发坐下来慢慢等。
酒店方面不会让对方逃单,他等酒店这边处理好再找尤利娅就行了。
所以尤利娅站在落地窗前抽着香烟,不远处服务生在盯着她,而汉斯则品起了咖啡,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没多一会儿,远处便传来了汽车的呼啸声,这在罗斯托克不常见,因为年轻人更喜欢在大城市飙车。
就在酒店大厅内众人诧异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城市街道上飙车时,一辆似乎失控了的满载泥土的W50卡车急速冲了过来。
嘭——
好巧不巧,渣土车直接撞在了尤利娅所在的落地窗上,直接冲进了大厅。
而刚刚站在窗前的尤利娅好像一个破败的布娃娃,被飞快开过来的卡车顶飞了出去,撞在台阶上翻滚几下没了动静。
一切来得是那么的太突然,酒店众人慌张地躲避着风险,浓烟滚滚,谁又能顾得上那个女大学生怎么样了。
而当酒店值班经理带着胆大的员工跑出来的时候,卡车上早已经没了司机的身影,只留下尤利娅扭曲的身子和一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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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呜——哇呜——
消防车和救护车接连飞速驶过,李学武从车窗向外面瞧了一眼,回头对沙器之讲道:“打听到了吗?京城化工的人在卢布明市吗?”
他们的车队是从尼普顿造船厂出发,去往火车站,准备转移阵地。
这里的事情办妥了当然要去下一站,李学武同瓦德里希讲他很忙可是真话。
“应该就在卢布明市。”
沙器之汇报道:“不过我们没跟的太紧,不确定对方的目的地。”
“没关系,知道他们在哪就行了。”
李学武淡淡地一笑,看着窗外讲道:“真希望他们能成功啊。”
这算狮子的眼泪吗?
沙器之不是很理解领导的脑洞,既然这么想京城化工的人能达成目的,为啥还要南辕北辙,来罗斯托克开头筹。
“咱们接下来去哪?”
你没听错,结束了造船厂的谈判和签约,到现在沙器之都不知道下一站去哪。
李学武看着车窗外罗斯托克的景色,挑了挑眉毛讲道:“去德累斯顿。”
“去德累斯顿?”
沙器之着实被领导的主意震惊了一把,这是从东德的最北跑去最南边?
德累斯顿当然不是东德的最南,最南边是卡尔马克思城区,但与捷克也接壤的德雷斯克也可以称为南方。
“没错,去德累斯顿。”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听了尤利娅的介绍,我对德累斯顿这座工业城市心驰神往,不能辜负了她的努力和希望啊。”
“……”沙器之有些无语,他实在想不出领导是怎么做的决定。
既然领导的解释听不懂,那就从德累斯顿有什么来思考吧。
至于说什么尤利娅的努力和希望,他是一点都不信的,昨晚领导与尤利娅的对话是在监听和录音的环境下进行的。
尤利娅也绝对想不到领导会如此的谨慎,进行反向监听和录音。
这种情况下,就算回国时进行审查也有证据表明清白。
领导很是太清白了。
这一次行动不仅省下了车马费,还用农场订单小赚了一笔。
别问领导是怎么拿与农场的订单赚钱的,说出来让人学了去,他就成了罪人。
他只能说有的时候合同也是钱,只要有人认可,废纸都能当钱用。
话又说回来了,领导决定去德累斯顿,那么德累斯顿有什么呢?
从他掌握的资料上来看,在化工方面,德累斯顿区具有有利的经济地理位置,运进原料和燃料生产化纤、药品、照机纸、橡胶制品。
德累斯顿区的里萨、格勒迪茨等钢铁企业生产全国1/4的钢和4/5的钢管。
德累斯顿区同样拥有褐煤这种对全欧洲有着重要意义的自然资源。
石英砂、陶土原料、各种建筑材料、有色金属、木材占全国供销重要比例。
德累斯顿区工业发展水平居全国第3位,重工业为主导部门,是主要能源基地,采煤、电力工业居全国之首。
以电机、电子、仪器制造为主的机械工业发展较快。
农业生产规模居全国末位,但农业技术、拖拉机装备和化肥化水平较高。
种植业以黑麦、马铃薯为主。
草地和牧场比重高,乳用畜牧业发达。
以德累斯顿为中心结合附近的工业城镇组成德累斯顿城市集聚区,吸纳了更多的人口转移至这座新兴工业城市。
如果让沙器之确切地猜测,那他更倾向于德累斯顿是耶拿和蔡司公司的工厂所在地。
本次东德淘宝之行,沙器之才不相信领导会放过东德的技术瑰宝。
耶拿和蔡司公司是干什么的?
蔡司的名气对于国人来说更大一些,当年蔡司望远镜可是战场的宝贝。
但蔡司的命运也从那场战争开始,走向了不确定的未来。
就像有东德和西德一样,这个时候也有东蔡和西蔡。
东蔡是二战后分裂至东德的蔡司公司简称,其前身为1846年由卡尔·蔡司、恩斯特·阿贝和奥托·肖特在耶拿创建的光学企业。
该公司以生产相机及光学器材闻名,耶拿曾为重要相机生产基地。
1945年美方将耶拿工厂部分技术人员及设备转移至西德成立Carl Zeiss AG,也就是现在的西蔡。
苏方占领后拆除剩余设备并转移至基辅。东德技术人员随后在耶拿重建工厂,命名为Carl Zeiss Jena,就是东蔡。
有意思的是双方还打了一场官司,都想争夺正统位置,都说自己是原汁原味的蔡司,就像加多宝和王老吉一样。
1950年诉讼裁定双方分别在欧美及东欧地区保留商标使用权。
好了,两极世界,问题和矛盾就是这么好解决,你卖你的,他卖他的,不冲突。
1947年东德整合东蔡、梅耶等光学工厂组建VEB PENTACON DRESDEN公司。
VEB:全民所有制企业
PENTACON:潘太康
DRESDEN:德累斯顿
翻译过来就是:德累斯顿人民企业潘太康公司。
这么一翻译,就都知道该企业是那个了,潘太康镜头在业界太有名了。
1962年东蔡以VEB Carl Zeiss Jena名义出版《Jenaer Jahrbuch》系列科学文献,沙器之手里拿的资料就是这个。
讲到这里还得提个有趣的事,二战结束后蔡司实际上被分成了三块。
美方虽然早和苏方在雅尔塔密约中谈好分割德国的条件,耶拿位于东德,应该由苏方占领。
但是巴顿这个老登不按常理出牌,还是越界侵入了耶拿和蔡司公司的工厂所在地德累斯顿。
东蔡在巴顿的胁迫下,以“协助”为名,把一些技术人员和设备在最快的速度下连夜撤走,移转到自己属地德西。
于是原属东德耶拿的127名科学家与工程师被掠夺至奥伯科亨等德西美占领区。
同时也把卡尔·蔡司基金会移到德西的斯图加特,这才有了西蔡。
当苏方接收耶拿时,只剩空荡荡的厂房和一些美方带不走的一流光学玻璃和生产机具。
苏方就以战争赔偿为理由,把这些剩下的资源连同一部份留下来的科学家用飞机掠夺运回苏联、乌克兰、基辅。
这部分资源也为俄国光学工业效命数年之久,例如:
喀山光学机械厂就是利用这些技术生产了泽尼特单反相机,其设计源于蔡司的Contax和Praktica。
李学武在边疆从老巴朵那购买的相机就是泽尼特单反相机。
莫斯科郊区,KMZ工厂的建立标志着苏联光学产业的另一巨头诞生,其生产的佐尔基和基辅相机也深受蔡司设计的影响。
基辅的兵工厂开始生产基于蔡司设计的望远镜、测距仪等军事光学设备。
列宁格勒LOMO工厂则成为苏联显微镜生产的佼佼者。
二战期间蔡司可是德方望远镜、测距仪和各种火炮战机瞄准镜的主要供应商。
其着名的T镀膜使得狙击手的望远镜不会因阳光反射暴露位置,极大提高了战斗力。
西蔡和东蔡的发展走上了不同道路。
西蔡在市场经济下继续保持其在显微镜、医疗设备、天文仪器等多个领域的世界领先地位。
而东蔡则在计划经济的指导下成为东德重要的出口企业,主要服务于望远镜、双目镜、摄像机以及天文望远镜和微光刻设备等领域。
李学武觊觎东蔡的技术,真是奔着照相机去的吗?
当然不是,摄像机和望远镜虽然是高效益产品,但微光刻设备更有意义。
很少有人知道,就在这几年东德在德累斯顿建立了微电子研究中心,秘密开展光刻技术攻关。
李学武确定这所研究中心研发的KARL-ZEISS-JENA光学系统能实现3微米精度。
这精度虽然落后西方但是所属阵营内较高水平的代表了,国内更是没法比。
李学武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上官琪说给他的,在回国前上官琪就收到了同学的来信,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社会来说是秘密,但在科研领域这个年代的守密原则处处都是漏洞。
上官琪就给李学武解释过微光刻技术,以及该技术对工业发展的重要性。
不知道、没机会还则罢了,来一次东德不给国内带回去一颗光刻技术种子就说不过去了。
就算是坑蒙拐骗也得带回去,科学是没有国界的,所以这技术是属于全人类的,这么想应该是对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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