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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章 于伟正谈党校学习,钟潇虹说整顿秩序


我双手接过文件,只见是一份红头文件,标题是《省委党校关于举办全省县处级领导干部学习贯彻14大精神专题培训班的通知》,签发单位是省委组织部。文件内容很详细,对培训的目的、意义、方式、时间、对象以及考核要求都做了明确规定。培训时间不短,竟然是集中脱产学习三个月,后续还有一年半的自由学习时间。

“于书记,这次省委和省委党校的力度很大啊,脱产三个月,看来是下决心要让大家系统深入地学一学了。”我快速浏览后说道,心里却隐隐感到一丝意外和不安。在这个时候,拿这个文件出来,意思是让我去脱产学习?东洪县怎么办?

“很有必要,而且是迫在眉睫啊。”于伟正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开始了谈话,“朝阳啊,我们很多像你这样的干部,长期在基层工作,实际工作经验丰富,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强,这是你们最大的优点,也是我们事业发展的宝贵财富。但也不可否认,在理论素养方面,可能就靠平时读读报、看看文件,缺乏系统性的、深入的学习和提升。怎么把我们在实践中积累的经验,和党的创新理论更好地结合起来?怎么用科学的理论来指导我们新的实践、推动工作更上一层楼?这可不是闭门造车、浅尝辄止就能解决的。学习,尤其是系统的理论学习,是一项需要静下心来、投入时间和精力的硬任务。这次省委下这么大决心办这个培训班,我考虑,就是要让像你这样处在工作一线、年富力强的同志,暂时从繁忙的事务中解脱出来,好好充充电,洗洗脑。特别是我们县级班子裡,三十多岁到四十多岁这个阶段的干部,是未来的中坚力量啊,理论武装跟不上,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我心里暗道,书记果然是让我去学习,我点头称是:“于书记,您说得非常深刻,对我也很有启发。理论学习确实很重要,是把握方向、提升工作层次的基础。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方面需要加强,只是平时县里的工作很具体,确实很难静下心来系统学习。”我这话是实情,也带有自我检讨的意味。

“朝阳啊,你有这个认识很好,说明你是有上进心的。”于伟正接着说,语气更加推心置腹,“朝阳,我不把你当外人,就直说了。我仔细看过你的干部档案。高中学历,后来在部队里锻炼过,你一直说你没上过战场,我看啊你是参加过多次战斗的嘛!”

战争不值得回忆,回想起当年的残酷,已经刻在了心里,我说道:“于书记,其实,战争太残酷了,我们都不愿意谈战场上的事,大家一般都说就在猫耳洞待了几个月!”

于伟正感慨一句,若有所思,然后才道:“我能理解,我看了,你说参加了不少战斗的,好吧,也是一种特殊经历啊,打死过人?”

我马上摇了摇头道:“书记,这个,不好说!”

于伟正点头道:“恩,懂了,朝阳啊。我看你转业后读了东原师专的夜校。这些学习经历,很实在,对工作有帮助,但客观地说,确实比较零散,不够系统,理论深度也有所欠缺。我这次去参加14大,感触特别深。未来的领导干部,没有系统的理论训练和像样的文凭,会越来越吃力,发展也会受到限制。所以,我和瑞凤市长商量后,决定这次也派你去参加这个培训班。三个月全脱产学习,心无旁骛。结束后,并非就完了,后面还有一年半的在职学习阶段,主要是利用周末或者每月集中几天时间。你看文件最后,培训合格,经考核通过,颁发省委党校的在职干部相应等次的学历,这一点写的模糊,但我专门给以前组织部的同事啊打了电话,你这个高中学历,培训完可以给本科啊。”

说完之后,于伟正敲了敲桌子:“朝阳啊,这个学历,国民教育系列可能不完全认可,但在我们组织系统内部,是承认的,这对你今后的发展非常重要,是一次关键的‘充电’和‘镀金’。”

“于书记,感谢您对我的培养和关心,为我考虑得这么长远。”我斟酌着词句,既不能直接拒绝组织的好意,又要充分表达自己的担忧,“只是……东洪县目前的情况,您也清楚。丁洪涛同志刚……出事,县里的局面比较敏感,各项工作,特别是年终的各项考核、总结,还有明年的谋划,都处在关键时期。我这一走就是三个月,县里的工作……我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能不能……能不能等县里局面稳定一些,下一批我再……”。

“下一批?那里还有什么下一批,就这一批。我就知道你会担心这个。”于伟正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反应,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笑意,“朝阳,两年内不会有下一批的,那里有机会一直让你们这些‘地方大员’长期脱离具体事务。关于东洪县的工作,我还没最终定方案,但已经有了初步考虑。这次全市九县二区,可能有三到四名党政主要负责同志要去参加这个班学习。我的初步想法是,对于像东洪这样暂时只有一位主要领导在岗的县区,由分管的市领导暂时牵头代管,比如,请分管的副书记或者副市长多费心。对于党政正职都健全的县区,就简单些,书记去的,县长多担待;县长去的,书记多费心。总之,工作不会没人管,市委也会密切关注,这一点你放心。你要相信组织,相信同志。”

于书记此举,明显是为我的长远发展铺路,在干部知识化、专业化、年轻化的大趋势下,没有像样的学历和理论功底,未来的路确实会越走越窄。而且,于书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是明确了这是组织安排,不容推辞。

尽管对东洪的工作有千个不放心,万个放不下,我知道必须表态服从组织安排。我脸上露出坚决的表情:“于书记,我相信,有市委的坚强领导,有您的直接关心,东洪县一定能平稳度过这段时间。我服从组织决定,珍惜这次宝贵的学习机会,一定安下心来,努力提升自己的理论水平和党性修养,决不辜负您的期望。”

于伟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身体向后靠了靠:“朝阳啊,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这就叫大局观。别想着拍我马屁,工作上的具体衔接,我这几天还在考虑。离省委党校报到还有大概一周时间,这是个窗口期。你也可以思考一下,从东洪县工作实际出发,是倾向于由市领导代管,还是从你们县里现有班子中,指定一位同志临时牵头处理日常事务?你可以谈谈你的初步想法,供市委参考嘛。”

我知道这是于书记在给我一定的参与权,机会难得。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谨慎地说:“于书记,如果从工作连续性和培养锻炼干部的角度考虑,我个人初步建议,可以从东洪县现有班子中选一位同志临时负责,这样有几个好处:一是情况熟,对县里的人事、工作进展、存在问题了如指掌,能迅速进入角色,避免影响工作;二是我就算去学习,毕竟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三个月。如果负责的同志和我平时工作配合就比较默契,工作上有什么需要紧急沟通协调的,也方便及时联系,磨合成本也低,效率高;”我笑了笑,第三点啊,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考察和锻炼一下我们本地的干部,看看其在主持全面工作时的能力和定力。”

于伟正听完,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赞许地点点头:“嗯,你这三点考虑得很实在,也很有道理。说明你心里对可能的人选有过掂量,是从工作出发的。不过嘛,”他话锋微转,带着一丝高深莫测,“市委对东洪县的其他干部,还不够完全了解,这样吧,我再考虑一下,到时候再通知你吧。好了,你回去也和晓阳通个气,家里安排好。学习三个月,就在省城,离家不远,但毕竟不能常回来。工作要干好,后院也不能起火嘛。”于伟正最后这句话带点轻松的调侃,缓和了严肃的气氛。

又闲聊了几句市里的其他工作,问了问东洪县年底几项重点工程的进展,我便起身告辞。于伟正把我送到办公室门口,握手道别。

离开于伟正办公室,我本想顺道去同一晓阳的办公室看看。走到市政府秘书长办公室,只见晓阳办公室门外还等着两三个人,都是来汇报工作的年轻干部,瑞凤市长到任之后,调整了一批市政府的干部,将几个老资格放了出去,又从区县和下面市直部门调了些年轻同志上来。

我知道晓阳现在作为市政府的大管家,最近因为冲刺年底各种会议、检查、接待,甚至比我回家还晚。我见一时半会儿轮不到自己,现在过去反而打扰她工作,便摇了摇头,转身走向电梯间。

正准备按电梯按钮,马上想到了侯成功副市长,如今的侯市长已经是市委常委,副市长,从分管科教文卫到分管工业经济国有企业改革,分管的领域不一样,说话的权重也不一样了。以前管计划计划生育的时候,也是具有一票否决权,但是那个时候的侯市长,手上没有资源的分配权,计划生育的评价考核也很客观,所以,侯市长在整个市政府班子里话语权并不重。

我进了侯市长的办公室之后,侯成功副市长正在看文件,抬头看到是我,侯市长很坦诚的摘下眼镜,说道:“朝阳来了,过来坐!”

侯市长面带微笑,状态不错,毕竟刚升了市委常委,成为近千万人口大市的市委常委,是领导核心中的关键少数。

我落座之后,侯市长直接开口道:“嘉明同志,太悲壮了,朝阳啊,这是伟正书记给全体东原的干部上了一堂实实在在的思想教育课啊!于伟正和瑞凤市长亲自去省委协调,这里面包含的感情和分量是很重的,你们东洪要认真的总结,要学会感恩啊!”

我说道:“侯市长,我们是怀着感恩的心在干工作,市委市政府对我们东洪县一直非常的关心和包容,也很支持我们!特别是我们的冷库项目……!”

侯成功笑了笑,拿着钢笔头点了几下桌子说道:“朝阳啊,这个不需要你提醒嘛,放心,在调整分工之前,我已经把文件签了,农业局已经再打报告了。”

我马上略显激动的道:“侯市长,这个我们东洪群众啊又欠您一个人情啊!”

侯成功淡然一笑:“说实在的,这个你还是要给云超同志打个招呼啊,云超同志现在抓农业和扶贫工作了!”

我点头道:“侯市长,我下来马上给常市长对接!”

侯成功随手拿出一份材料来,说道:“朝阳啊,我这个管国有企业啊,经验很不足,这次,市里面对国有企业负债再创新高,你作为地方主官,给我谈一谈,你认为国有企业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与侯成功聊了一个小时,侯市长兴致很高,聊得倒也是很投机,若不是周宁海副书记找侯市长聊企业干部的事,怕是要聊到中午。

侯成功一边拿笔记本一边说道:“朝阳啊,你说的很好,这个云飞同志抓企业,是有一套的,不输永林同志,东投确实是定海神针啊,等到我空下来召开一个国企改革发展的务虚会,到时候,咱们再聊!”

电梯下到五楼,我看时间差不多午饭时间,就到了副市长李尚武办公室的方向。到了门口,还没推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不太清晰的谈话声,夹杂着淡淡的烟味飘了出来。我没多犹豫,抬手敲了敲门。李尚武副市长兼任公安局长,平时多数时间在市公安局那边办公,在市政府这边碰上他的机会不算多,今天倒是巧了。

“请进。”里面传来李叔那把熟悉的嗓音,一听就是老烟枪。

我推门进去,一股更浓的烟味扑面而来,有些呛人。只见李叔正和郑红旗副市长两人斜靠在待客的沙发里,手里都夹着燃了半截的烟,看来是聊了有一会儿了。

“哟,两位领导好雅兴,躲这儿吞云吐雾,商量什么国家大事呢?”我打招呼,顺手把门轻轻带上,免得烟味跑出去太多。

郑红旗一看见我,便用他那一贯洪亮又带着几分熟稔调侃的语调说道:“嗬!朝阳?你小子怎么跑过来了?这个点儿……是不是刚被于书记召见?”他眯着眼,吐了个烟圈,促狭地笑道,“让我猜猜,该不会是让你去省委党校那个县处级干部培训班深造吧?”

我走到沙发旁的空位坐下,接过李叔顺手递过来的一支“中华”烟,却没立刻点着。“红旗书记,您这消息可真灵通,什么都瞒不过您。没错,于书记刚跟我谈完话,就是安排我去省委党校学习三个月,脱产。”

李叔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啪”一声给我点上火,自己又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说道:“朝阳啊,去学习学习,不是坏事。活到老学到老嘛。咱们公安系统这次也有一个名额,机会确实难得。”

我依言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气涌入肺里,稍微提振了些精神,然后吐出一缕烟气,问道:“李叔,这次咱们市里名额不少吧?动静看来不小。”

郑红旗接过话头,弹了弹烟灰:“名额是有一些,听说要求还挺严。不光你们,我们曹河县的县长梁满仓同志这次也得去。我本来还琢磨着,等他学习回来,各方面更成熟些,我肩上的担子能顺势卸一卸,这曹河县委书记的位子也好平稳交出去。现在看来呐,”他故作无奈地摇摇头,“至少还得再盯上三个月喽。”说着,他转向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怎么样,朝阳,东洪县那边要是太复杂,有没有兴趣学成之后,来我们曹河县指导工作?我们那儿情况复杂一些,但干成了就是大功一件啊。”

我在成功副市长办公室才看到,曹河县国有企业的债务问题多达七八个亿,已经并非简单的输血可以完成改造了。就连忙摆手,苦笑道:“红旗书记,您可别拿我开涮了。东洪这一摊子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嘉明同志刚走,丁书记又……唉,千头万绪还没理顺,我这儿正焦头烂额呢,哪敢奢望别的。曹河县在您领导下,这段时间,还是很稳定嘛,是我们东洪学习追赶的榜样。”

郑红旗一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高粱红酒厂还是起到了稳定作用。行了,你们爷俩好好聊着吧。我还约了教育局的老孔谈点事,得先走一步。”他边说边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

我和李叔也跟着站起来。李叔说道:“警安小学的事,记心上。”

郑红旗摆摆手:“好,我找老孔,摸摸底。”

李叔把郑红旗送到了办公室门口,两人又扶着门框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等李叔返身关好门,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只剩下淡淡的烟草味尚未散尽。

我重新坐下,看着李叔略显疲惫但依旧锐利的眼睛,决定开门见山:“李叔,趁这会儿没外人,我问您个事,您那事儿……有眉目了吗?”

虽然没有名言,但李叔进市委常委班子的事,这事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听说前期考察都过了。

李叔脸上掠过一种复杂的表情,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他轻轻“哼”笑了一声,也重新坐下,拿起烟盒又点上一支:“你小子,总算想起来关心一下你亲叔了?我还以为把我这老家伙忘到脑后了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看您说的,我哪能啊。最近确实是光忙着处理嘉明同志的后事,县里又一堆麻烦,市里这边的人事动态就没太顾得上跟进。”

李叔摆摆手,打断我的话,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本来流程走得挺顺,但因为恪己同志这突然一来就耽误了,加上大会开完之后,人事工作有方向性的调整,所以啊,我的考核程序就暂时停下来了。我估计这一停,就跟不上上一批了。虽然前面的考察基本算是过了,但什么时候上会研究啊,还要看什么时候重新启动。”

“重新启动?不是已经考察过了吗?怎么还要补充?”我有些不解,人事上的事有时确实微妙。

“人事上的事,想法多,变数也多。有时候就差那么一步,时机过了,可能就黄了。”李叔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不过,瑞凤市长私下跟我透过点风,她和伟正书记在省委相关领导面前确实全力推荐过。领导当时没反对,按理说希望还是有的。但14大之后,上面的用人标准和精神确实更严了,特别是年龄和学历,卡得比以前死。以前这些可能还算是重要参考,现在听说要成硬杠杠了。”

李叔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所以啊,朝阳,于书记让你去学习,是真正为你的前途考虑。有些事,真得讲点缘分,也看政策风向。命里该有自然有,强求未必来得。我年纪摆在这儿,不比你们年轻人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我急忙说:“李叔,就差上会研究,那问题不大。”

李叔摇摇头,露出一丝看透般的笑容:“你不懂。我比你邓大爷也小不了几岁,现在强调干部年轻化、知识化。刚才我跟红旗闲聊,也提到这个。他没问题,年纪轻,学历高,年富力强,将来往上走,解决个正厅是顺理成章的事。我就不一样喽,能安安稳稳把这届干完,就知足了。”

又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闲话,问问社会治安情况,眼看墙上的钟指向了十一点半。李叔中午有个省厅来的接待,我自然不便久留。

刚拉开办公室门,迎面就碰上了正要经过的晓阳。她看到我从李叔办公室出来,脸上很是平静从容,只是脚步略缓了下。

我看走廊没人,赶紧抓住机会问:“晓阳,正好问你个事,省委党校那个县处级干部培训班,你去不去?。”

晓阳脚步没停,只是朝旁边常云超市长办公室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低声快速说道:“现在还不确定。听说省里是有这个考虑,我们政府办也接到了通知,但市政府这边年底一摊子事,瑞凤市长那边不一定放得开。而且,”她顿了顿,“马上还有个全省秘书长和办公室主任培训班,也是针对处级干部的,时间不短,瑞凤市长的意思,我可能得优先考虑那个。”

“又是个培训班?这么密集?”我有些诧异。

“嗯,侧重不一样,是针对厅直单位、国企和各地市州的秘书长、办公室主任的业务提升班。”晓阳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看了看手表,“好了,不跟你说了,瑞凤市长那边还有客人等着,我得过去看看。你午饭怎么解决?”

我说道:“钟潇虹打电话,说有事?”

晓阳一停,扭头打量我道:“钟书记?找你,啥事?”

我一摊手说道:“不知道啊,还让叫上你!”

晓阳挑眉一笑道:“钟书记请你吃饭?你还会跟我说,找谢白山啃羊腰子去吧你!”说罢笑着就扭头走了上了楼梯。

我摸了摸腰,心里暗道:“兵法不能白学啊!”

李叔这个时候锁上了门,也拍拍我的肩膀:“行了,朝阳,我也得去招待所了,今天这顿午饭是没法陪你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凑合一顿吧。”

走出市委大院,午间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掏出大哥大,找到钟潇虹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那边传来钟潇虹那把爽利又不失热情的嗓音:“哟,李大县长,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以为你日理万机,早把跟我吃饭这茬忘到九霄云外了呢。”

我笑着对着话筒说:“钟书记,您就别寒碜我了。我这是刚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我们东洪县啊,不比你们光明区家大业大,我这个当县长的不找项目,县里的工作都发不出来啊!真的,中午也没饭吃了,这不是想着钟大书记要一起吃饭,我这赶紧给您回个电话。”

钟潇虹在电话那头笑:“去你的!合着是没饭吃了才想起我?有饭局有好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人影?行了,赶紧的,到我们区委对面,左边那个胡同里,往里走个几十米,有家叫‘福来顺’的小炒店,味道挺地道,环境也还干净,咱们就在那儿凑合一顿。我这就过去。”

光明区委区政府离市委大院不远,步行也就十来分钟。初冬的中午,阳光正好,我也索性自己走过去,接着电话里指的方向,慢悠悠走着过去,顺便理理纷乱的思绪。

光明区的主路基本上都已经硬化,道路两侧的行道树已经没有了树叶,显得光秃秃的,五六个工人打扮的老乡正或蹲或坐在道路两侧的马路牙子上,啃着馒头,地上的水泥板上放着几个搪瓷茶缸,里面的菜肴在路边都闻着带着家常味道的香味,旁边的高粱红新酿的酒瓶已经打开,几个小酒杯就放在马水泥板上。

下水道不少残缺不全的水泥盖板已经被撬开,旁边的架子车上放着新的水泥盖板。旁边两个过路的同志打量了一眼,其中一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水泥板才铺上多久,就又要重新铺。

另外一个则道:“这条路你都不知道折腾了几次,下雨都没法下脚!”

旁人又道:“不折腾,当官的咋挣钱,都说东洪的老丁被抓了,活该!”

另一人又道:“抓,怎么可能抓的完!能积劳成疾去世的又有几个。说不定东洪那个,是喝酒喝没的都有可能。”

与两人行了半程,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看着大街上临街的店铺,铺面都还颇为朴素,没有花里胡哨的装修。

旁边或许新开了一家个体户的杂货铺,用大红纸写着“新到电子表、健美裤”的广告,歪歪扭扭地贴在门上。

录像厅的门帘厚重油腻,门口小黑板上用粉笔夸张地写着“喋血双雄/英雄本色”的片名,喇叭里传出的枪战声模糊而激烈,吸引着几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在门口缩着手徘徊,大着胆子的还凑着门缝双手也插兜往里敲。

按钟潇虹说的,找到那条闹中取静的小胡同,往里走了几十米,果然看见一家门脸不大、但窗明几净的小饭馆,招牌也对的上。一进门,就看到了钟潇虹。

钟潇虹离得近,已经先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一张小方桌旁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坐下,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四五个菜,五香烧鸡,青椒豆腐、红烧带鱼、清炒时蔬、一碗酸辣汤,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钟书记,您这也太客气了,动作这么快,还点了这么多菜,就咱俩人,哪儿吃得了,太破费了吧?”

钟潇虹拿起茶壶给我倒上一杯热茶,笑了笑,眉眼间比平时开会时多了几分随和:“瞧你说的,请你李大县长吃饭,还能寒酸了?再说,也好久没见了,正好聊聊。”

钟潇虹怀孕生子之后,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套穿的是略显身材的小西装,整个人身材丰满傲人。

两人边吃边聊,先说了些县区工作的闲话,年底考核、项目进度,互相倒倒苦水,说说各自的难处。几口热菜下肚,一杯暖茶入喉,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坐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小馆子里,比在办公室自在多了。

钟潇虹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看似随意地问道:“朝阳,你们丁洪涛书记,还不发文件吗?什么时候宣布你主持工作?”

我点点头,夹了一筷子青菜,含糊地说:“嗯,这事传得是五花八门,但具体什么情况,没看到官方通知吗?”

钟潇虹一拍筷子到桌子上道:“你还能不能聊天了,我就不信组织上没给你打招呼,这么大的事,连区政府门口擦皮鞋的都知道了,何况你个县长!”

我笑了笑:“钟书记,我可不是纪委书记,这事确实没有文件!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我知道,伟正书记今天也跟我谈了,意思是目前先冷处理,一切以稳定为重,尤其现在学习14大精神是头等大事。我对钟潇虹是完全信任的,但是钟潇虹也有自己信任的人,小道消息就是这个传出去的。我作为县长,自然不敢开这个头。

钟潇虹道:“你还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说着夹了筷子菜,颇为享受的道:“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丁洪涛在咱们市里工作多年,树大根深,尤其是在我们光明区当常务副区长的时候,经营了不是一天两天。他这一出事,整个光明区不少人都睡不着觉。”

我知道话题敏感,就道:“多数肯定是好的!”

钟潇虹吐出鱼刺,然后拿了桌上的卫生纸包在手里,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哎,朝阳,你说……这次我们光明区的常云超书记调到市里当副市长后,区里书记的位子一直空着,接下来,市里会怎么考虑?”

我也夹了一块带鱼,仔细地剔着刺,含糊地说:“市委领导考虑的大事,得通盘权衡。不过,你是区委副书记,资历能力都够,顺位接替,或者主持全面工作,也是情理之中吧?”

钟潇虹白了我一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我给你说正事,你又在开我玩笑。”

我知道钟潇虹资历不够,就道:“令狐,应该有机会!”

钟潇虹道:“我找你来,就是说这个事啊,我看令狐区长这次,恐怕希望不大。”

“哦?怎么回事?”我来了兴趣。令狐当区长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在光明区和常云超配合的不错,接任书记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钟潇虹往前凑了凑,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钟潇虹几乎是用气声说:“你知道为了调查丁洪涛,有个跑了的白老板吧?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跟丁洪涛关系特别瓷实的那个。”

“知道,印象太深了。”我放下筷子,“那人以前也到我们东洪县来过,口气大得很,怎么,他……”我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对,就是他。”钟潇虹肯定地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听说那个白老板,以前是令狐区长办公室的常客,走动得非常勤快。现在丁洪涛一出事,那个白老板又闻风先跑了,我看这几次开会,令狐的状态都不太对啊。”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丁洪涛的案子,恐怕不会轻易了结,很可能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波及到光明区的一些干部,而令狐作为区长,如果仍然和那个白老板有所牵扯,恐怕很难完全置身事外。

钟潇虹语重心长的道:“朝阳,我喊你吃饭,是这个意思,私下里,他们在议论,书记可能借机要拿下平安和临平出来的干部,咱们和令狐可都是张市长从临平带出来的,市纪委的在光明区天天找人谈话,目的就是要把令狐给拉下去,朝阳啊,你看,这事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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