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一章 下限(二合一)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气势汹汹兵发滑台的北地王慕容钟的兵马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也似乎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但在攻滑台的作战之中,慕容钟等人展现了他们没有下限的军事才能。
首先,在兵临城下之后,慕容钟做出了愚蠢的决定。仅仅三万多兵马,他便做出了四面围城的决定。他对众人说,不能让慕容镇等人逃走,所以必须困住滑台,让他们插翅难逃。
于是乎三万兵马兵分四路,从四面八方将滑台团团围住。
滑台虽然是个小城池,但毕竟慕容德在这里经营了两年半,作为临时都城,吸纳了大量撤到这里的百姓。城廓从原来的方圆不到两里,扩充到了方圆四里。外廓城墙虽然不高,但也有两三丈高。规模相当于一个中等城池。
这样的城池,想要四面合围,起码也得个五六万兵马才敢这么做。但是慕容钟就是这么干了。
慕容镇虽非领军天才,但这样的机会他还是能抓得住的。三万兵马分围四城,每一方城门的兵马不过数干人而已,对方岂不是给机会。
慕容镇集结了城中兵马万余人,趁着夜色从地势最复杂的西城发起了袭营行动。战斗的结果可想而知,西城六干围城兵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的大败,短短半个时辰时间里,六干兵马被歼灭大半,其余的四散而逃。
气急败坏的慕容钟率领南北城兵马赶到增援时,慕容镇已经率军撤回了滑台城中。慕容钟面对满地的死伤兵马,除了跺脚大骂之外毫无办法。
原本滑台城中人心惶惶,上上下下吓得要死的时候,慕容镇此战的成功鼓舞了士气,稳住了局面。慕容超本来都已经在思量,是否要派人同慕容钟接洽,交出慕容镇以平息事态了。此刻慕容镇声望大增,得到了上下的好评,遂打消了念头。于是下旨宣布慕容钟为反叛,号召上下人等勠力守城,展现决心。
滑台城中人口不少,百姓居民足有六七万人。青壮百姓纷纷响应,参与守城。一日间,守城人手多了七干多人,大大的缓解了兵力危机。
而慕容钟依旧继续着他的骚操作。虽然吸取了不能分散兵力的教训,但是对于己方的实力慕容钟还没有清醒的认识。他决定集中兵力进攻滑台东城,这个决定是没错的,但是他错误的认为,在没有攻城器械的辅助下,仅凭强攻便可拿下城池。
他拒绝了慕容法等人等待后续攻城器械抵达,并且积极打造攻城器械,建造营寨做好长期攻城准备的建议。下令尽快整军,发起猛烈攻城。他的理由是,攻城器械并不多,打造的话起码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他不能让对方逍遥这么长的时间。
慕容钟还做了一件不得人心的事情,他将慕容镇住在陈留的岳父岳母以及在娘家省亲居住的妻子和女儿抓了来,在攻城之时在城下威胁慕容镇投降。慕容镇岂肯投降,于是慕容钟当着城上城下数万人的面,将白发苍苍的两个老夫妻和慕容镇十多岁的女儿杀死。此举非但没有激励士气,影响慕容镇的斗志,反而激起了所有人的反感,激起了守城兵士的同情。这一点在攻城战斗打响之后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慕容钟的死命之下,两万六干名攻城兵马发起了猛攻。由于没有攻城器械的辅助,兵士们只能凭借血肉之躯和少量的盾牌硬扛城头打击。攻城之时,只有云梯可用,没有投石车的压制,只能靠弓箭手和城头对射。
这样的攻城,结果可想而知。城头守军的数量可不少,弓箭如雨而下,滚木礌石纷落,攻城兵马死伤惨重。
攻城第一天,死伤高达五干多人,城下全是尸体,堆积如山。
晚间召开会议的时候,慕容钟大发雷霆,痛骂攻城不力。有将领提出这种强攻恐不能奏效,需要攻城器械的配合才可的建议时,慕容钟大怒,命人将那名将领退出斩首。说他动摇军心,怯战畏敌。这下,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不敢再提意见了。
次日慕容钟亲自督战,带着两干督战队在战场后方督战。但凡敢后退的兵马,便用弩箭射杀,用长刀砍杀。这确实也起到了作用,后退无路的兵马只能猛攻城头,一度攻上了城门南侧城墙。但很快被砍杀殆尽。双方绞杀了半天,死伤兵马超过八干余。
傍晚时分,眼见无法攻下城池,在段宏和封融等人的建议下,慕容钟只得下令停止攻城,休整再战。
经过清点,慕容钟等人的三万兵马已经损失过半,并且士气低落。光是攻城阵亡的兵马便有六干之多,伤者不计其数。满营伤兵哀嚎,惨不忍睹。
封融段宏等人向慕容钟提出,攻城恐怕已经难以得手了,若再继续攻城,恐怕军心将散。不如即刻退兵,回到郡属以自保。
然而,慕容钟却不肯放弃。他对两人的提议嗤之以鼻。道:“今日攻城已有成效,守城兵马死伤同样惨重,他们的兵力所剩无几。此刻罢兵,无异于半途而废,之前的兵马便白死了。你二人此刻当和我同心协力才是,怎可说出罢兵之言?若非尔等和我笃厚,我今日便要治尔等之罪。总之,此刻不但不能松懈,反要全力猛攻。明日你们当各率本部兵马攻城,不攻下滑台,绝不退兵。再有言退之事,定不轻饶。”
封融和段宏只得告罪,表示必全力以赴。
退出大帐之后,封融和段宏回到自己的营地,见兵马消沉,伤兵满营,到处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情形。两人麾下本来各有六干兵马,经过此战之后,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封融心情郁闷之极,邀段宏来帐中饮酒。几杯下肚,相对叹息。
“段刺史,多喝两杯吧。明日此时,你我恐怕便已经死在城下了。不光你我,你我营中兵将,恐也将无一生还了。来,干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封融举杯道。
段宏苦笑着端酒干了,叹息道:“太尉倔强,明知已无胜算,还要执意攻城。从领军至此,便昏招不断。刚愎自用,不听劝告。可惜大好局面,尽皆断送。明日要你我领军攻城,确实是要我们的命了。”
封融点头道:“有什么办法呢?他不听劝,我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走向死路。”
段宏斟了杯酒,仰脖子干了,低声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哎……罢了。”
封融道:“为何吞吞吐吐?有话便直说。”
段宏咬咬牙,沉声道:“封兄,你我跟随太尉讨逆,乃是因为桂林王攀诬太尉,你我想主持公道,为了大燕着想。殊不知,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出乎意料之外。仔细想想,此事跟你我有何干系?太尉若听从你我建议倒也罢了,偏偏他刚愎自用,弄到眼下不可收拾的地步。你我何辜,为何要为他的愚蠢而死?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眼下太尉必败,你我就算明日不死,兵败之后也必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我为何要走这条死路呢?岂非也是愚蠢。此刻对你我而言,唯一活命的路只有一条,或可扭转死路,也未可知。”
封融一听,悚然而惊。他已经从段宏的语气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段大人是说……我们……我们反了他?”封融低声结结巴巴的道。
段宏道:“正是。但这不是反叛,这是戴罪立功,这是自救。若不如此,你我难以活命。封兄你觉得呢?”
封融嗫嚅不答。段宏苦笑道:“罢了,封兄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我明日死在城下便是。或者……封兄现在便去见太尉,告发于我。让太尉杀了我便是。我也不怪你,不过是早死一天罢了。明日我在黄泉路上走的慢些,或许还能等到封兄。呵呵呵。”
段宏笑着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拱手道:“封兄要不要拿我?不拿我的话,我可要回去睡觉了。”
封融皱着眉头不说话。段宏拱拱手转身往外走。封融沉声道:“段大人留步,你我再干一杯。”
段宏转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哗变在半夜开始发动。段宏和封融率领左右营兵马四干余人在黑暗的掩护下冲入中营之中。中营兵马仓促之下迎战,根本抵挡不住。
段宏和封融高声大喝:“我等奉陛下之命铲除奸佞,慕容钟试图篡夺帝位,为叛贼慕容永复仇。尔等今日助之,明日攻城必死,还不速速投降弃暗投明。”
中营兵马本来就经历了两日苦战,心气尽丧。见段宏封融哗变,岂有斗志。兵将纷纷抛下兵刃投降,有的甚至加入哗变军中向内营猛攻。
得知消息的慕容钟大惊,慌忙披挂出帐,提刀下令抗击。他看到段宏封融领军从西营杀入,高声喝骂道:“尔等叛贼,我待尔等不薄,何叛于我?”
段宏大喝道:“你才是叛贼。还是个蠢货。害我大燕上万将士命丧于此。为你一己之私,毁我大燕社稷。还不束手就擒?”
慕容钟大骂,命兵马抵抗。孰料外边兵马大声劝告,历数慕容钟之罪,告诉他们,明日慕容钟还要大伙儿去送死,今晚帮慕容钟,明日便要去送命。内营兵马听了这些话纷纷倒戈。
慕容钟见势不妙,知道大势已去。于是和慕容法上马,在干余贴身骑兵亲卫的护卫之下突围冲出。段宏和封融等人虽命兵马追击,但终究无法追上骑兵。慕容钟等人得以突围而去。
城头之上,慕容镇得到禀报,于是上城头查看。见慕容钟营中喊杀震天,烟火升腾,心中疑惑。
很快斥候探知的消息传来,慕容钟军中内讧,外营兵马正在猛攻中营。慕容钟率骑兵突围逃走。慕容镇闻之,仰天大笑。
“哈哈哈。这个蠢材,终究是自食其果。如此攻城,岂非是自取失败。军中哗变,乃是必然之事。”
不久后,完全掌控局势的段宏和封融亲自到城下喊话,要求见慕容镇。慕容镇于城头现身之后,两人匍匐于地磕头告罪,表示他们已经迷途知返,将慕容钟的兵马全部接受,慕容钟已经逃走。表示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慕容镇哈哈大笑,命人打开城门,亲自出城迎接两人。表示二人迷途知返难能可贵。虽之前跟随慕容钟反叛,但此刻功过相抵,自己将奏请朝廷,免予责罚云云。段宏封融两人自然是高兴不已。他们也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对慕容镇而言,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攻城兵马土崩瓦解,滑台之危就此解除。若对方执意猛攻,就算守住滑台,恐也要付出巨大代价。眼下情形,不但城池守住,城外大量兵马将归于己,实力大增。封融段宏二人自然不可追究,自己需要收买人心,还需要收拢兵马壮大实力,这二人活命之后,还不得对自己感恩戴德?
当下慕容镇向慕容超奏报此事,命兵马出城,将城外兵马尽数先行缴械,押解进城看管。毕竟要以防万一是对方的诡计,这些兵马需要解除武装才能进城。之后将甄别挑选,打散编入军中。
此战,慕容镇真是赚的盆满钵满,笑得合不拢嘴。
黎明时分,慕容钟等人逃出近百里之地,人困马乏,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站在荒草枯黄的荒野上,看着四周一片萧瑟之景,慕容钟心中愤怒郁闷,大骂出声。
但骂终究不解决问题,此刻何去何从是个难题。
一起逃跑的南海王慕容法和高都公慕容始垂头丧气的前来商议对策。
慕容法道:“北地王,我等将向何处?兵马已失,回去郡城怕也难存身。慕容镇必派兵马攻我,我等难以抵挡。”
慕容钟没好气的道:“我怎知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慕容法嗫嚅道:“不如……不如我们去向慕容镇低个头,认个错,或许还有转机。”
慕容钟闻言愕然,骂道:“你疯了么?慕容镇岂能容我?”
慕容法道:“不试一下,怎会知道?我可不顾危险回滑台试探。”
慕容钟心中冷笑,他知道慕容法的心思,他想要和自己分道扬镳了。他回去求饶自然可以得到宽恕,但是自己是万万不能回去的,回去必死无疑。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时候,连慕容法都要背叛自己了。
“南海王既有此意,倒也不妨一试。那便有劳你了。”慕容钟淡淡道。
慕容法大喜,拱手道:“北地王不妨在此处等待消息,我有了好消息便来见你。万万不要离开此处。”
慕容钟脸上肌肉抖动,他听出来了慕容法的言外之意。
“好,我就在此地等你。”慕容钟从牙缝里挤出来话道。
慕容法根本没注意到慕容钟的表情和语气,他连忙转身向着自己的坐骑走去。慕容钟缓缓抽出长刀,在慕容始惊愕的目光中尾随而去,手起刀落,毫无犹豫,一刀将慕容法砍翻在地。随后像是发泄愤怒一般,一刀又一刀在慕容法的身上连番砍杀。
“狗东西,你自己想逃命便也罢了,还想拿我当投名状。狗东西……让我留在这里,等着你带人前来抓我是么?你要我死,我先让你去见阎王。”
长刀起落,砍得慕容法血肉飞溅,溅的慕容钟满头满脸满身都是血肉。一旁的慕容始捂着嘴巴吓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钟发泄了一番,见慕容法已经成了一滩血肉,这才将长刀丢于地上,转过头来看着慕容始。
“非我狠毒,是他死有余辜。”慕容钟道。
“是,是他的错。杀得好。”慕容始颤声道。
慕容钟道:“高都公,我知道你不会和他一样。你不用害怕。”
慕容始忙道:“我不怕。我岂会同他一样。”
慕容钟道:“好。然则,我们该去何处?”
慕容始道:“你说去哪里便去哪里,我都听你的。”
慕容钟沉吟道:“回去是不可能的,慕容镇必要置我于死地。南下也不可能,晋人排外,必不肯容我们。北上也不成,拓跋珪是我燕国灭国仇敌,虽则他定愿意收留我们,但我等投魏,必遭万世唾骂,也无颜面对大燕先祖。所以,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西去,入关中,投奔姚兴。姚秦和我大燕一样,皆秦国而生,两国也无敌仇,近来还有盟约。我们去投奔姚兴,必得重用。高都公,你说如何?”
慕容始点头道:“甚妙。”
慕容钟兀自道:“投姚秦并不可耻。当年成武先帝遭遇同我相类。成武先帝在大燕遭受冤屈,为大燕所不容,不也是投奔苻坚而去,韬光养晦养精蓄锐,最后杀回邺城,一举复国么?我慕容钟今日遭遇,岂不是相同?成武帝已经为我们打了个样,我今为之,乃是效仿先帝之行,当无人怪责。”
慕容始没说话,心中想道:“你和成武帝能比么?成武帝何等英雄,你却是个蠢货。不过事到如今,倒也确实只能去姚秦了。”
“就这么办。传令,往西走,入关中。”慕容钟跳起身来,大声下令道。
剩余数百骑兵从地上爬起来,纷纷上马。簇拥着慕容钟慕容始等人绝尘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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