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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一章 血战(二合一)


  东府军中军大帐之中,气氛甚为凝重。

  今日攻城的失败让所有人心中都窝着一股火,士气也因此遭受了打击。众将领默默的坐在大帐之中,看着空空如也的军案后方的椅子上坐着沉思的李徽。李徽虽然脸上没有任何的愤怒和不满,但是众人分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恼怒。

  “主公,未将无能,未能完成进攻任务,特向主公请罪。主公随意责罚,未将绝无怨言。还请主公不要恼怒。”朱龄石站起身来,上前躬身道。

  朱超石闻言也站起身来,上前告罪。作为今日攻城的主力将领之一,他不能将责任归咎于朱龄石一人。

  郑子龙也忙起身请罪,蒋胜见状也忙上前请罪。

  李徽坐直身子,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四名大将,微笑道:“你们这是作甚?我责怪你们了么?”

  朱龄石沉声道:“主公越是不责怪,我等心中越是难安。我东府军还从未这么窝囊过,主公委以重任,我等却没能成功。今日我东府军死伤甚众,本以为将士们的牺牲能够换来成功,结果却……哎,我等羞愧不已。”

  李徽摆手打断,他有些不愿听这些话。

  今日战损的数字已经做了初步的统计。东府军今日攻城死伤人数不少,阵亡近两干余,伤者也近两干。一次攻城死伤近四干,这确实是巨大的损失。除此之外,损失了两台云霄车,被对方床弩轰毁了数十辆冲锋车,这都是巨大的损失。

  “好了好了,不要妄自菲薄。胜负未分,岂能泄气?此番北伐,战前我便跟你们说了,要做好遭遇挫折的准备。我东府军远没有达到横扫天下的地步,今日也教诸位明白我们的真实实力。这也是我一直不愿听从一些人的建议,主动去做一些事情的原因。要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的认识,也要对敌人的实力有清醒的认知。不要妄自尊大,也不要妄自菲薄。战斗才刚刚开始,怎地便如此颓废了?这很不好。”李徽沉声道。

  众人沉默不语。确实,在他们心中,总以为东府军天下无敌。拥有天下最强的火器,拥有最好的兵马,拥有最好的统帅。建军以来,可谓一路高歌猛进,战无不胜。这让所有人都觉得东府军无所不能,碾压一切。

  但是,仔细一想,东府军这些年来其实也没有打几场硬仗。更多的是利用形势的发展布局碾压,很多时候都是敌人自己出了昏招而自乱。哪怕是枞阳之战,不久前的彭城之战和攻克京城,也都是用谋略和战术取胜。

  今日遭遇邺城之敌,全无其他手段可凭借,打的是一场硬实力的比拼。这才是真正考验东府军的底蕴和实际作战力的时候了。

  “今日受挫,若说有责任的话,那么责任在本人身上。整个大的战略是本人制定的。是本人制定了将魏军驱赶,利用大雪天气令其龟缩于城池之中,围而攻之的。邺城之敌数量庞大,防守激烈,那也是此战略决策带来的后果。不过,如果不这么,任由魏军以骑兵驰骋进攻,来去如风,情况难道会更好么?我个人依旧坚持我的看法,那样的话,我们会陷入全面被动,被他们袭扰的不胜其烦。在战术上会陷入绝对的被动。我不认为那是个好主意。”李徽缓缓道。

  “主公,未将认为主公的计划是成功的,绝不能任由魏军骑兵纵横作战,此乃扬长避短之策。此事和主公的决策无关。”朱龄石大声道。

  李徽点头道:“那么我们可以来复盘一下今日的作战,若说今日失利的话,那么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一切都是按照进攻的步骤进行的,对敌人的压制打击也很成功,兵马的推进也符合战前的预期。我不认为有任何的失误。唯一没想到的是,魏军会采用拉拽云霄车的做法,毁了我两台云霄车。这番巧思,确实是我没有料到的。但这也仅仅是战斗技巧的层面,不涉整体战略战术的优劣。我之所以下令撤兵,便是因为不能让他们将我云霄车尽数损毁,那是我大军攻城的最有利的手段。及时停止进攻,谋求应对之策,这才是我下令停止进攻的原因。在我看来,今日攻城并非失利,也更不是失败,而是受挫而已。”

  众人纷纷点头,心中稍慰。是啊,回想今日攻城从开始到结束,其实都按照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没有什么纰漏。云霄车已经快抵达城下,很快便可猛攻城墙,完成登城。若不是突然发生的云霄车翻覆之事,今日攻城必有进展。正因为如此,所有人才有一种挫败感,有一种胜利在即却突然翻转的失落和失望。

  “主公,云霄车重心不稳,对方这一手段确实是一手妙招。虽然他们是敌人,但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手段。魏军作战也颇为勇敢,不得不说,他们能横扫关东之地是有原因的。这是强大的对手无疑。”朱超石道。

  李徽点头道:“确实如此。魏军兵马悍不畏死,他们的死伤应该近万了吧,但是没见到他们有任何的颓败之势,这确实是强大可怕的对手。他们的脑子也很灵活,所以应付这样的对手,我们更要谨慎小心,不能掉以轻心。我想我们要做好迎接更艰难局面的准备。李荣,你怎么不说话?谈谈你的看法。”

  李荣一直坐着没出声,今日南城的进攻也没有太大的成效。他们的云霄车倒是没有遭到翻覆,那是因为推进的慢了些。事实上南城兵马只是佯攻,一切跟随东城的进攻节奏。东城进攻停止,南城也自停止。

  “主公,我在考虑如何应对敌军对我云霄车所用的手段。他们这一手还真是难以应对。我攻城依赖云霄车,他们很清楚这一点。除非我们放弃云霄车进攻的想法,强攻城头。但这样又正中他们下怀,令我军死伤增加。实在是有些难办。”李荣拱手道。

  李徽皱眉道:“云霄车乃攻城利器,岂能因噎废食。大老远耗费气力运来,难道不用?岂非笑话。办法总会有的,多想想总有应对之策。”

  李荣道:“主公,我思来想去,觉得南城兵马佯攻作用不大。大军损失了一些器械,我认为当合兵一处,器械兵力也更利于集中协调进攻。别的不说,光是重炮便可多数十门,可覆盖全部东城城墙区域。冲锋车和云霄车数量集中,对敌打击压制,乃至最终攻城都可更为迅猛。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李徽沉吟片刻,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压制城头火力不足,给了对方太多活动空间。南城佯攻确实意义不大。那便移营合兵,专心一处攻城。明日暂停攻城,移营安顿为主。”

  李荣拱手道:“我回营之后即刻安排此事。”

  郑子龙在旁开口道:“主公,有件事我不得不提。如此耽搁下去,对我不利。我军中粮草石炭已然不多了。但不知补给什么时候才能到来。信都那边的情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周都督也不知能顶住么?若不能迅速攻城,恐怕我们要陷入困境。我的建议是,移营归移营,明日继续攻城。在想不出反制手段之前,云霄车暂且不动便是,强攻便是。”

  李徽想了想道:“还是等一等吧。粮草不必担心,我估摸着这几日便会抵达。琅琊郡转运的粮草石炭等物资数日前便已经出发,按照日程,也该抵达了。另外,苻朗押解的一批弹药炮弹也将同期抵达。这一次的补给,将会有十日的粮草弹药物资的充足补给。足够我们攻下邺城了。至于信都,我相信周都督会守住的。强攻不可取,除非万不得已。明日可攻城,但不能强攻。重炮前推,轰击城池,打击其城内聚集人力物资之所。城下狙击手消灭其城头有生力量,消耗其兵力便可。至于敌人对云霄车的手段,我今晚好好想一想,或许可以有应对之策。我们大伙儿都好好想想吧。诸位也都辛苦了,各自回营,安抚将士们,安顿好受伤的将士们。明日再计较。”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拱手行礼,告退回营。

  李徽在军案后坐下,大帐之中空荡荡的,烛火摇弋闪动,照的他脸上忽明忽暗。

  大帐之外,风声呼啸。大营之中的兵马经历了一天的战斗之后都已经在帐篷里躺下。许多人尚未入睡,睁着眼睛听着风声默默的发呆。

  新月升起,清辉照耀着战场,肃杀之中带着一丝朦胧的思绪,笼罩天地。

  ……

  同一轮新月之下,距离邺城西北方向两百三十里外的信都城下,此次此刻却是一片血与火的厮杀场面。

  拓跋顺等人的进攻从午后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在第一次攻城大败之后,拓跋顺等人终于耐着性子等待了一天一夜,等到了后续攻城器械车辆的到来。

  凌晨抵达的攻城器械被迅速的组装推上战场,经过几个时辰的准备之后,拓跋顺长孙肥等人迫不及待的发起了进攻。

  投石车对城头的轰炸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对信都城头设施进行了不遗余力的轰炸。周澈的兵马没有携带及远的火炮,所以对这些投石车的轰炸无能为力,只能采取规避做法。

  在投石车的掩护之下,拓跋顺派出的第一波两万攻城兵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同一时间,数百攻城云梯几乎同时搭上了城头,对城墙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长孙肥率领的三干精锐对西城城门发起猛攻,试图突破瓮城。

  双方的血战在西城上下展开,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血战,因为纯以强攻和肉搏为主,以不计代价的人命作为筹码。

  东府军虽无远程重武器,但此番前来,携带了大量的火铳和手雷等火器。兵士们轻装前来,摒弃了笨重的物资,甚至连盾牌都舍弃,就是为了多携带一些能够御敌的火器弹药,为攻下信都之后的防御增加筹码。

  这样的选择也意味着周澈的这支兵马拥有令人恐怖的火力打击能力。说令人恐怖,那是丝毫也不夸张。当第一波魏军攻到城下时,两干多只火铳的同时开火以及大量手雷的轰炸在一瞬间便令对方攻城兵马蒸发了上干人。

  若说哪一支兵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造成敌人上干人的阵亡的话,那只能是东府军。在火器的加成之下,唯有东府军可以做到。

  轰鸣的火铳将不计其数的铁砂弹幕居高临下的轰入人群之中。配合着手雷的轰炸,双重打击之下,让攻城兵马遭受了灭顶之灾。第一波的猛冲城头在瞬间被瓦解。

  但进攻方岂是那么容易便退却的。拓跋顺已经下定了决心,此番无论如何也要攻下信都。进攻一旦发起,便没有停止的可能,除非攻下信都,达到目的。

  在这种决心下达之后,拓跋顺自不会去管兵士的死活,阵亡的多少。在他的驱使之下,魏军猛攻城墙,疯狂进攻。

  双方经历了两个多时辰的鏖战,进攻方数度突破城墙,但是都被横扫清理。进攻方两万多人的兵马,死伤超过五干多人,在狙击火铳的点名之下,战场上的低级军官几乎被狙杀殆尽。这造成了进攻方兵马的恐惧和慌乱。

  拓跋顺下令第一波进攻兵马撤回休整,同时下令第二波两万兵马发起进攻。他虽没有太多攻城作战的经验,但是他有指挥骑兵作战的经验。一波接一波的进攻就像是骑兵的梯次进攻一般,轮流进攻不停。以优势兵力不断的进攻消耗对手疲敝对手,终将能将对方击垮。

  眼下已经是二更时分,在刺骨寒风之中发起的已经是第三拨的进攻了。

  在过去的两个时辰里,第二波的进攻虽然依旧被打退,死伤了数干兵马。但是很明显能感觉到守城方东府军的打击力度在减弱。他们的火器轰鸣的声音在减少,手雷投掷的数量也越来越少。和一开始的打击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

  拓跋顺的判断是,对方的火器弹药消耗的差不多了。己方用上万的伤亡硬生生的消耗掉了对方大量的物资,也造成了对方一两干人的伤亡。并且,很显然对方的守城力度在降低,本方兵马虽然依旧未能攻破城墙,但是死伤人数大减,进攻时的回旋余地更大。

  由此说明,这是绝对有效的作战手段。虽然是以大量的死伤为代价的,但绝对有效,而且胜利在望。

  不过拓跋顺不知道的是,城头的守军并非是弹药手雷消耗告罄。而是从第三拨的进攻开始,周澈便意识到了对方要不断的轮换进攻,不断的消耗己方人力和物资的企图。

  在兵马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形下,这种车轮战和消耗战是极为有效的。在这种情况下,有效的控制物资的消耗,以及轮换兵马进行防守,以应对对方的疲劳战恶化消耗战是明智的做法。

  于是周澈下令剩下的两万三干名兵士分为三个防守梯队也进行轮换。为的便是应付对方不间断的进攻,给兵马以轮换休息补充体力的时间。并且要尽量节约弹药,以应付眼前的局面。

  所以,拓跋顺观察到的战场的变化,其实便是东府军守军做出的变化。城头防守的兵马锐减了六成,且火器和手雷也控制了使用的力度,才有了这样看似防守力量的衰减。

  当然,对守城方而言,压力是骤然增加的。本来以两万兵力在城墙防守,人力和火力是绰绰有余的。现在只有不到八干人防守,那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守城兵马也需要更加的积极。

  好消息是,守城物资充沛。之前王建守城之时,东府军并没有强攻城池,根本没有消耗太多的守城物资。所以此刻全部派上了用场。不让消耗太多的手雷和弹药,那便以滚木礌石替代。在守城作战中,砸下去的是手雷还是滚木礌石,其实都会造成巨大的杀伤。

  夜晚的寒风如刀,腊月的北方,躲在屋子里,缩在被窝里都可能冻得瑟瑟发抖。但此时此刻,数万兵马却要在这样的气温下战斗。冰冷的兵刃,冰冷的城墙,冰冷的云梯,以及脚下冰冷的地面,满地冰冷的尸体和冰冷的血液凝结的血肉,这是怎样一个环境。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人的行为都是机械性的,甚至是无意识的。被冻得僵硬的肢体和大脑已经麻木了,他们只会下意识的动作,向着城头进攻以及防守打击对手。

  城头城下都是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每个的嘴唇上下和头发眉毛上都凝结着冰霜。直到他们挨了致命的一击,在生命飞速流逝,身体变得冰冷的时候,可能才会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何种环境之中,又为何会落到这样的境地。才会又痛苦、怨恨、留恋等诸般人的意识的回归。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此刻战场的所有人其实都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凭着本能在作战。

  一夜时间,进攻不停。到天亮之前,双方轮换了两拨攻守兵马。在凌晨时分,西城瓮城一度遭到突破。但是瓮城的突破对于进攻方未必是好事。驻守瓮城的五百多名东府军士兵用手雷和火铳以及弓箭将冲入瓮城的进攻方四百多人全部团灭。那也是在凌晨时分最为凶险激烈的一刻。

  整个西城城墙也多次被进攻方攻上来,但是火铳的凶猛打击让攻上来的魏军根本站不住脚。双方在城墙上争夺之后,总是以东府军将他们扫下城墙而告终。

  但这样的突破也表明了进攻方已经有了攻破城池的可能,而防守方随着人员的消耗和物资的消耗,也逐渐露出了许多的破绽。

  当朝阳初升之时。攻城方的攻城进行了短暂的暂停。因为死伤太过严重,他们必须重新将兵马编列成军,重新的任命低级军官和头目,重新进行人员的配制。

  在此期间,投石车再一次轰鸣起来,城头上烟尘滚滚,落石如雨。而在那不久,踏着冻得坚硬的雪地和满地血污尸体的地面,进攻方的车轮战重新开始。

  从昨日午后到今日辰时,双方死伤兵马已经超过了一万六干之众。进攻的魏军死伤近一万两干人,而守城的东府军死伤也超过了四干。

  这是一场绞肉般的血腥鏖战,而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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