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四章 小惩大诫
细雨之中,一大群刚刚抵达岘港的“勋贵二代”们聚拢在公署正门之前,神情亢奋、振臂挥舞,极尽鼓噪喧嚣之能事,附近往来官吏、办事的商贾纷纷围拢而来,好奇观望。
水师虽然强横,但素来军纪严明,因为背靠房俊这样一尊大神所以无所顾忌,只要触犯军纪必然予以严惩,谁来说情都没用。
现如今但凡走商海贸,谁家还没有一点跟脚靠山?
可一旦涉及到水师,全都偃旗息鼓任凭处罚……
现在这些“勋贵二代”居然围在公署门前闹事,也不知苏定方敢不敢将这些人全都依照法纪予以惩处?
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基本代表了大半个大唐军方,当真予以严惩,怕不是要捅了马蜂窝……
公署正堂之内,一众水师将校被吵闹鼓噪之声惊动,得知情形之后纷纷起身,紧张的看向脸色晦暗、阴沉似水的苏定方。
杨胄咽了口唾沫,开口道:“都督单请稍坐,末将出去将这些混账遣散。”
苏定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怎地,这其中有你家的子侄后辈,这般急于维护?”
杨胄没好气道:“我是怕都督一怒之下将这些家伙一律严惩,从而将整个贞观勋贵都给得罪干净了!到时候都督躲在海外自然不以为意,可太尉那边怕是就要麻烦上门!”
苏定方奇道:“你觉得太尉会怕这种麻烦?”
杨胄无语。
他这才醒悟过来,房俊非但不怕这种麻烦,反而多多益善……
身为大唐军职第一人,上上下下一团和气、整个军队经营得铁桶一般肯定是不行的,任谁走到那一步都要遭受皇帝猜忌,所以房俊与李勣为首的贞观勋贵彻底割裂,无论私底下关系如何,明面上都一直处于对立状态。
现在苏定方拿这些“勋贵二代”开刀,可谓正中房俊下怀,房俊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嫌麻烦?
只是这些“勋贵二代”就得倒大霉了……
他苦笑一声,劝道:“虽然这些家伙有些过分,但毕竟初来乍到尚不清楚水师军纪,属于初犯。况且不论其初衷如何,到底也是大山大海跋涉万里之遥前来为国征战,还是应当网开一面。”
大唐立国已久,各项规章制度逐渐完备,尤其是官员铨选方面各种条例极其周密,在帝国疆域稳定、大战越来越少的当下,若无非凡之军功想要拔擢晋升难上加难。
今日给予这些“勋贵二代”严惩,势必影响其毕生之升迁。
都是军队一脉,应当酌情考虑、予以通融,不必一棒子都给打死……
苏定方目光玩味,看向其余诸人:“诸位有何建议?”
习君买等人齐齐拱手:“但凭都督决断!”
杨胄:“……”
坏了!
果然,苏定方冲着他点点头:“杨将军给他们求情,我又岂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呢?不过既然只有杨将军独自一人求情,那就由你出面将门外这些人一并拘役,监督他们去码头装卸军资、劳作十日,以儆效尤。”
……
杨胄走出正堂站在雨廊之下,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细如牛毛的雨丝飘荡遮挡了他的眉眼,挠了挠下巴,懊悔的吐出一口气。
军纪必须严明,任何人不可触犯,即便是这些背景强大的“勋贵二代”们也不被苏定方放在眼中,天大的麻烦自有房俊去抵挡、解决。
但如果将这些“勋贵二代”治罪,便不是军纪与否能够解释了,很可能造成最坏的局面——水师乃房俊之水师,非皇家之水师。
房俊必然要与李勣为代表的贞观勋臣划清界限,但并不意味着被陛下误以为在水师一手遮天,甚至将水师剥离于大唐军队序列。
虽然事实如何谁都清楚,但不能如此赤裸裸的表露出来。
所以堂内诸人皆看出苏定方不过是佯怒而已,做做样子大抵就过去了,小惩大诫而已,偏偏他自己实心眼儿腆着脸去给这些“勋贵二代”们求情,如此的“标新立异”“特立独行”。
在苏定方看来这就是与水师步调不一,甚至“心怀异志”。
你不是给那些人求情吗?
那就给你一个面子,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因为给他们求情而一并受到责罚……
杨胄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多什么嘴呢!
对于水师来说,他是后来者,原班人马跟着房俊筚路蓝缕从弱到强,立下汗马功劳,结果他半途空降而来自然占了某一位“元老”的位置,本就容易引发嫉恨,现在又搞了这一出,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可天地良心,他绝无借此向那些“勋贵二代”们邀买人心、笼络人情的心思。
心里郁闷,脸色自然不好,走出公署大门的时候见到那些家伙还在喧嚣鼓噪、指桑骂槐,愈发脸色阴沉,大手一挥:“所有人统统拿下!”
呼啦一声,早就在门外警戒的水师兵卒顿时一拥而上,三人一组目标明确,将十余名鼓噪生事的“勋贵二代”纷纷擒拿,有数人试图反抗便被反剪双手摁在泥水横流的地上,狼狈不堪。
这些人又惊又怒,有人梗着脖子喝问:“你想做甚?”
“汝不过区区水师一副将,焉敢对我这般无礼?”
“杨胄你个王八蛋,当年在我父面前恭顺谄媚,如今靠上房俊的高枝便翻脸不认人了?忘恩负义之徒!”
杨胄看着那被摁在泥水之中的少年,奇道:“令尊哪一位?”
那少年呸的吐了一口泥水:“家父左领军卫大将军,梁讳建方!”
“原来是梁将军的公子!”
杨胄恍然,继而不解:“当年我的确效力于梁将军麾下,但那只是职务而已,我是大唐的军人,并非是你梁家的家将、奴婢,现在身入水师,将你等触犯军纪之人拘役治罪,怎地就论上‘忘恩负义’了?或者说,但凡曾在令尊麾下效力之军人,都已经成为令尊之爪牙党羽,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听从令尊号令?”
“呃……”
那少年倒也不傻,这话听着就不怀好意,赶紧骂道:“放屁!你再诬陷家父,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杨胄叹气,看着这群犹自不服的“二代”,很是无奈道:“你们也都不小了,应该知道此番家中为了将你们塞入水师参与作战付出了多大代价,如此机会自应好好把握。倘若触犯军纪背负一辈子的污点,岂非浪费了家中所作出的努力?”
仍旧有人不服:“吾等平素在十六卫军队之中也曾这般,却未曾听闻连话都不让说的军纪。”
杨胄道:“水师是这样的,大声喧哗不行,聚众闹事更是罪加一等。”
梁建方的儿子已经意识到不妙,此番责罚怕是难逃,遂大声道:“非是吾等聚众闹事,只是大家都从长安跋山涉水而来,凭甚吾等投闲置散无所事事,李谨行与李景仁便能率领军队出去作战?”
杨胄道:“水师军纪林林总总上百条,第一条便是‘令出如山、不可违逆’!既然进了水师,那就要无条件服从命令,赴汤蹈火亦要勇往直前!”
见这些混账还不服,杨胄已经失去耐性:“都督军令已下,由我监视汝等前往码头劳作十日,小惩大诫、以儆效尤,现在便都随我过去吧。”
听到只是劳作十日,“二代”们纷纷松了口气,干活而已,总比鞭挞、打板子强多了!
“我就说苏定方银样镴枪头,看上去凶狠,实则也不敢将吾等如何!”
“说得对,干十天活儿而已,真以为老子手无缚鸡之力?”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苏定方给咱面子,咱也不好诋毁人家!”
看着这群在家被惯坏了的子弟,杨胄摇头叹气:“但愿明日清早你们还能如此活蹦乱跳!”
这群傻孩子根本不知装卸军资是何等艰苦的工作……
*****
与那些忿忿不平、聚众闹事的勋贵子弟相比,李谨行与李景仁自是意气风发、心潮澎湃。
雾温岭几乎等同于这一仗的“阵眼”,能否将其攻陷、固守,直接影响整个战局以及唐军所制定的后续计划。
重大的战略意义就意味着重大的军功!
作为“走后门”塞入水师的“特权阶层”,自然清楚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必须紧紧抓住。
两人一正一副,率军向着雾温岭疾行。
一人双马一路上奔行疾驰,途中烧水吃些干粮稍做休息,遇到河流便牵着战马游过河面,昼夜不停直至翌日半夜,便抵达距离雾温岭十余里一处山坳。
两日一夜的奔波已经耗尽兵卒、战马的体力,李谨行下令就地休息。
半夜之时将斥候放出侦查敌情,将近黎明之时斥候回禀,有一队大约五百人左右的林邑军队驻守山口,山道崎岖、又连续多日降雨,很是难行。
李谨行与李景仁商议一番,决定事不宜迟,军队歇息一阵到了黎明之时便发动进攻。
李景仁自无异议,因为陀罗补罗城那边也必然会派遣援军,所谓兵贵神速,一定要在林邑援军抵达之前攻陷山口,再予以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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