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秦云杰：拱了我家白菜的猪
龙谨枫对着玻璃的反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确认自己这一身见老丈人绝对不掉面后，带着半身反光的勋章跟在老婆身后，步伐坚定、目光明晰的走进了病房。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到几乎凝结成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刺鼻的涩味，顽强地钻入鼻腔，顽固地附着在喉咙深处。
秦银落安静的站在门口，手脚沉得如同灌了铅。
手下按着的门框的金属边沿冰凉，透过薄薄一层衬衫布料，直直刺入掌心。
他目光穿过这片全白的空间，精准地落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影上。
秦云杰并没有躺着，而是背脊挺直地端坐在床沿，姿态如同山间扎根极深、风雪不动的老松。病房里单调的白色墙壁和冰冷的金属器械衬得他格外醒目，像是废墟中屹立的雕像。
十五年。
秦银落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这简单的三个字在舌根处无声滚动，沉甸甸的，几乎要磨出血来。
三千多个日夜的悬心，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搏杀时的隐忍，那些深埋心底、只能在梦里才敢触碰的希冀，此刻都化作一股汹涌的暗流，在胸膛里横冲直撞，最终却死死堵在喉咙口，凝固成一个灼热而无声的硬块。
那个最熟悉、最简单的音节
——“爸”
像一枚锈死的弹壳，卡在枪膛里，无论如何也击发不出来。
秦银落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小步，鞋底摩擦着光洁的地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微弱的声响在过分寂静的病房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显得格外突兀。
病床上的人影闻声，缓缓地转过了头。
视线猝然相撞。
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亘古不变的夜空，里面沉淀着太多秦银落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是岁月刻下的风霜，也是深渊里淬炼出的冷硬，还有一丝……
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小的波澜，像是冰封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水流，转瞬即逝。
十五年光阴的隔膜，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真实。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停滞不前。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那刻板、重复的“嘀…嘀…嘀…”声，规律得令人心慌，如同某种倒计时。
龙谨枫冲着旁边静立的警员打了个手势，对方点了下头，转身径直离去。
最终龙指挥长整理了一下衣冠，矜持的开场：
“那个…爸，咱要是没啥聊的，不如谈一下彩礼和嫁妆问题？”
“毕竟您也知道咱们见一面不容易。”
秦云杰：……
秦银落：……
事实证明，能跟上龙指挥长思路的人不多，正常人更少。
但至少打破了沉默。
“小子。”秦云杰缓缓开口，语调里听不出情绪，但那双眼睛里却是含着笑的：
“肩膀扛几颗星了？”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像一道毫无预兆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横亘在两人那厚重如山的十五年的阴霾。
所有的担忧、委屈、愤怒、思念……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在这一刻，竟被这简单至极的一句询问奇妙地安抚、归位。
秦银落缓缓笑了，像是在夜深人静设想过无数遍，又像是等了这个问题很多年。
他脚跟并拢，右臂抬起，五指并拢，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地力度抵在额角太阳穴的位置：
“麦穗一星，三级警监。”
“特殊机密任务最高权限总监察官秦银落…”
“向您报告。”
秦云杰缓缓笑了。
龙谨枫刚要张口…
秦银落单手捂住龙某人的嘴，安静的在床边的陪护椅上坐了下来。
“一眨眼啊…”秦云杰有些恍然。
“是。”秦银落慢慢把拎着的保温桶放到桌面上一一摆开：
“还没吃饭吧。”
“没有。”秦云杰安静的看着保温桶，一时有些恍然：“你都会做饭了…”
“会，但这不是我做的。”秦银落把冰糖南瓜粥盛进携带的小碗里，递给他：
“我爱人做的。”
秦云杰刚想接的手慢慢收回：“先放那吧…好像还不饿。”
秦银落了然，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身后的大猪蹄子。
龙谨枫：……
要么都说谈感情伤心，谈心伤感情呢，这给我伤的体无完肤。
没关系老登，你嫌弃我没关系，你儿子喜欢我就行。
龙指挥长深吸一口气，从老婆手里接过碗放到旁边，面带微笑给老丈人倒了一杯鲜榨果汁，递了过去：
“爸，喝口水。”
秦云杰：……
他表情变换好几秒，看着秦银落的面子上勉强端过果汁喝了一口。
空间再次恢复了平静，秦银落安静的靠在椅子里，两人随意的聊着，仿佛一对平常的父子。
龙谨枫不动声色的搭上老丈人的脉搏，探了几秒后隐晦的冲老婆摇了摇头
——没事。
“身体怎么了？自从回来一直都在医院。”秦银落毫无遮掩的观察着父亲的神色。
“没什么…”秦云杰安静的看着儿子，饱经风霜的眼中慢慢沁出几丝笑意和温柔：
“年纪大了各方面难免有问题。”
“昨天有专门的医护人员来给我检查了，说有问题…”
秦银落安静的和父亲对视着：“哪里？”
秦云杰无奈的笑了一声，揉了揉手腕：
“年纪大了在所难免，不管在哪不都是一样？”
“我也是失败，这么大岁数了还没能过上好日子。”
秦银落安静的和他对视着：“不用暗示了，这一层的人都清干净了，有话直说。”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入室内，秦云杰沉吟许久，片刻后慢慢向儿子招了招手。
秦银落起身站在他面前俯身附耳，在秦云杰开口前，他无声的笑了，恍若叹息：
“爸爸，我会永远相信你…”
“但请你不要再用信任伤害我…”
秦云杰压在被子下的手猛地一顿…
……
半个小时后…
病房内，死寂被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随之而来的、压抑到极致的怒吼悍然撕裂：
“秦云杰！”
龙谨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眼白爆出血丝，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虬结。
他几乎是撞开的病房门，巨大的声响震得整条走廊上的所有玻璃轰隆一响。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秦银落。
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此刻毫无生气地依偎在他臂弯。
秦银落漂亮的脸庞褪尽了所有血色，近乎透明，长睫低垂，仿佛只是睡着了。
唯有白皙侧颈上一道细微却刺眼的、类似针尖划出的新鲜血痕，无声的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秦银落纤瘦的手腕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泛着令人心惊的、不祥的淡青色。
龙谨枫抱着他的手臂抖得厉害，不是因为重量，而是因为那汹涌的、几乎要将他理智焚尽的恐惧和暴怒。
他猛地抬头，对着空荡又瞬间被惊动而嘈杂起来的走廊，失声咆哮，声音嘶哑破碎：
“来人！急救——！！快他妈来人！！！”
林森闻声像颗炮弹一样从护士站那边弹射过来，踉跄两步差点绊倒，看清龙谨枫怀里秦银落的状态的瞬间，脸色变了，声音拔高的劈了叉：
“哥？！卧槽！这…踏马怎么了？！”
在他们身后，洞开的病房门口，秦云杰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
他慢慢放下捂着左脸的手，那里一片红肿青紫，嘴角甚至渗着血丝，是刚才龙谨枫失控之下一拳留下的痕迹。
他靠在门框上，目光越过混乱的走廊，死死追随着龙谨枫抱着秦银落狂奔而去的背影，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深不见底的疲惫，有无法言说的痛楚…
但所有的所有，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决绝。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间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然后对着那即将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近乎叹息的沙哑声音低语：
“抱歉…儿子…”
他低头，摊开自己那只布满厚茧、此刻却在微微颤抖的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某种冰冷的触感。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尘埃，消散在走廊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和远处急促奔来的脚步声里。
……
抢救中的红色灯光亮起，龙谨枫脱力靠着墙边缓缓滑坐下来，双手缓缓捂住脸，原本脸上的愤怒与惊慌瞬间消失…
媳妇儿演技还是那么好…
他突然又想起什么，慢慢调整一下姿势…
擦，演忘了，别扎着老子腹股沟，也不知道那破玩意里面是什么
——在他外套的口袋里，有一个装满药剂的注射器…
不过未曾使用，也未曾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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